家裡頭的二癩子?”
“山下村裡的大黃狗。”
是啊!師傅是要師兄替她找個婆家,可也不是隨便阿貓阿狗白痴癩痢頭都可以拿來湊數,得她點頭才行,可她偏就不點頭,看師兄能拿她怎樣,難不成還能將她打包丟出門?
“好吧!那這樣,師兄我實在忙不過來,你幫個忙到上官世家看看如何?”
先哄她出門再說,待她一下山,他立刻把房子賣給二癩子他爹,然後背上包袱溜之大吉,繼師傅之後逃之夭夭,看她回來還能找誰養!
師兄妹倆一奸一詐,半斤八兩,全仗師傅調教有方。
“我才不要下山!”
聽者不禁兩眼一翻,強忍下嘆息,誰教他自個兒不爭氣,雖然整整大上師妹十歲,醫術也只不過學得師傅七成真傳而已;而師妹卻老早就把師傅的底全掏光了,甚至青出於藍比師傅更高上半籌,閒來無事還會挑挑師傅的毛病。
所以,兩個月前師傅臨出門時還鄭重宣告會老死在外面不回來了,肯定是面上無光,不好意思再回來讓小徒弟挑他的毛病。
不過師傅這一走,表明了他會收下他們徒弟倆,八成打的就是早晚有一天要把爛攤子扔給他們的如意算盤。可惜師傅還是有一點算差了,老人家前腳一出門,狡猾的小師妹後腳馬上立下規炬,明言她有三不診。
第一,要她出門下山的不診。
因為她討厭接觸人群,對那花花綠綠的世界也沒興趣,自九歲開始陪著師傅天南地北四處出診,她早就看到煩了。
第二,心情不好也不診。
很不幸的,每當有人來求她看診時,她的心情就不太好:抱歉,下回請找對時間再來。
第三,男人更不診。
她的心是天底下最無情冷硬的花岡巖,男人家——包括小鬼頭、奶娃子——就算躺在她眼前呻吟著只剩下半口氣了,姑娘也不會多瞄上一眼;即便是皇帝老子親自登門拜訪,她照樣躲到後山去陪猴子爬樹,這點連師傅也拿她沒轍。
誰教親爹狠心把她扔到山裡頭去丟棄,若非恰好讓採藥草的師傅碰上撿回去養,她早成了野狼、野狗的糞便,一堆堆、一坨坨地拉了滿山遍野。
那年她才四歲,什麼都不清楚,唯獨這件事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有好處的喔!”
“啥好處?”
“三件玉石寶物。”
這下子可真搔到慕容惜惜的癢處了,雖是個兩綹梳頭的姑娘家,她卻不愛胭脂首飾、不愛綾羅綢緞,更不愛琴棋或詩畫,醫仙的嫡傳弟子生平唯有三好:種藥草,吃藥草和奇石珍玉。
“看誰?”
“上官夫人。”
“是女人就可以,好吧!我看看去。”看玉石。
所以她又下山了,自從師傅落跑之後,頭一回下山出遠門,而且打定主意那玉石若是不中她的意、不入她的眼,她扭頭便走,誰也攔她不住,因為她的手底下功夫雖不怎麼樣,大約剛好夠打死只耗子,可輕功卻是天下無敵、舉世無雙,神仙也追她不上。
不過既然下山了,就先去玉石市集逛逛也好,說不準運氣好,又讓她撈上兩件寶也說不定。
於是,瞧瞧四下無人,她對自己吐了一下舌頭,微微一閃身,業已一抹雲煙般飛掠而去,那樣飄渺、那麼灑逸,彷彿劃過天際的一抹流星,剛剛瞥及即已失去蹤影。
江湖中人盡皆知,醫仙醫術天下第一,逃命嘛!嘻嘻嘻,也是天下第一!
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掖(腋)。
張掖,是歷代邊防要鎮,也是絲路必經之重要商埠,林林總總交易頻繁,由這兒,中原銷出無數絲綢與茶葉,而自西域地區輸入中原來的貨品也始終以馬類畜產為主,當然,還有西域特產和闐玉,這就是惜惜的目的。
走在琳琅滿目的市集裡,惜惜那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專挑賣玉石的攤子看,白玉、青玉、墨玉、黃玉、子玉、糖玉……
腳步驀而止住,就停在一處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太小的攤子前,她盯住架子上凌亂幾塊璞玉間的一尊玉像,移不開視線,雖然她拚命告訴自己那實在不值得她在意,但她就是無法將目光挪開。
那是塊上等的青白玉,不過在她眼裡也沒什麼了不起;那雕工非常細緻,可是也談不上什麼鬼斧神工;那造型相當獨特,但也不算是什麼巨匠巧思。
然而……
要買?
她買它做什麼?
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