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竟覺得十分坦然輕鬆。這世事難說,你說怪不怪?更怪的是禎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心裡變化恁大。
禎娘也輕輕鬆鬆上學去,學裡的姊妹最是知趣,並不多問之前禎孃的事兒一句了,也不說禎娘怎的請假這許久,只是追著說些鄉間風物。這樣其樂融融氣氛自然,這是一起把前頭的尷尬事給揭過去了。
這之後時光過的快了,等到玉潤高高興興道:“也不知是這兩年有什麼運氣,去歲我爹有假回家,今歲竟然又能回來了。原來他去九邊,三四年才回來過一次,可把祖母母親擔憂。我只望著今後能一直這般,每年都回來一次。”
禎娘心裡推測是前頭幾年草原那邊鬧得厲害,這幾年就安生下來,才有這樣的好事,只怕將來不定能有。不過這樣的話沒人會說出來,那正是最不懂眼色的人才會做的。大家這時候都只管大大方方地恭喜玉潤,希望她真能心想事成。
禎娘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彼時她想的單純,再沒把玉潤父親安應櫸回金陵看作是和自己相關的事情,只是為玉潤高興罷了。卻不想這一回來的人卻不只是安應櫸一個,隨之而來的人其中一個會和自己大大關聯。
若是沒有這一回的來金陵,說不定禎娘也就沒得後頭波瀾壯闊的一生了也說不定。所以才說無巧不成書,只是因著命裡緣分多了那麼一點點,一切就全然不同了。
第46章
“栗子味的白糖來; 是栗子的味的白薯來。。。。。。燙手來蒸化了!鍋底兒賽過糖了,喝了蜜了; 蒸透啦白薯啊; 真熱活呀!”
“有爛頭髮咧換錢!破篦子亂頭髮換檳榔膏!換茶碗咧飯碗哪!有那舊錫拉銅來換錢!碎銅爛鐵來換錢!有破玻璃咧賣錢!大小洋喇子賣錢!蠟油來換錢!有舊鞋來賣!潮銀子首飾來賣; 玉石寶石來賣; 有翠花咧賣!”
“喝粥咧,喝粥咧,十里香粥熱的咧!炸了一個焦咧; 烹了一個脆咧,脆咧焦咧; 像個小糧船的咧,好大的個兒咧!鍋炒的果咧; 油又香咧,面又白咧,扔在鍋裡漂起來咧!白又胖咧; 胖又白咧; 賽過燒鵝的咧; 一個大的油炸的果咧!水飯咧; 豆兒多咧; 子母原湯兒的綠豆的粥咧!”
小順兒一手挎著一隻大包,裡頭裝著的全是一些零碎小玩意兒——陶土泥人、七巧板、九連環、果子糕點、小人書、陀螺等等。另一隻手手腕上還掛著一隻風箏,手裡則是拿了一個漂亮的絹人正與攤主講價錢:“哎哎; 大爺,這個怎麼要價?二錢銀子怎麼不去搶?前頭那家也賣這個; 人家都是一錢半一個!”
攤主是個大爺,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道:“聽口音小兄弟就是外地來的,哪裡知道這些絹人也是不同的。你手上捏的這個可是杜麗娘,還是薛老闆的杜麗娘。如今城裡玉春堂班重排《牡丹亭》,薛老闆的杜麗娘和梅老闆的柳夢梅正是紅得發紫。別的絹人一個一錢半銀子,薛老闆的杜麗娘和梅老闆的柳夢梅就要二錢銀子。”
小順兒本是跟著自家少爺從太原到金陵來的,太原當然也能看戲,《牡丹亭》這樣名氣大的不得了的也是演過的。但是如今是在哪裡,金陵!這兒可是六朝金粉地,繁華不過的地方。況且崑曲發源崑山,崑山就在蘇州,離這兒就是一抬腿的遠近,這就可以想見金陵戲曲風之盛了。
這些道理小順兒哪裡知道,他只是懂了這是一個大大有名氣的戲子□□了一個角色,因此就連這角色的絹人也價貴起來。
小順兒鼓了鼓嘴巴,有點不甘心,這個絹人確實好看,要是帶回去給府裡的小丫鬟們看,一準追著自己要。只是生生貴了半錢銀子又讓他覺得划不來,一時想要再講講價。只是不等他說什麼,後頭就有一個高個兒道:“就這個,都給他拿上。”
這人生的憊懶,身上一身大紅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面子狐裘斗篷,底下半露出松花綾子褲腿和厚底朝靴。這本是王孫公子的打扮,偏這人身上沒有一點脂粉氣,頭上也沒有寶冠抹額這些,只用了一隻玳瑁束髮冠。
再看形容,眉眼只覺得凌厲,眉峰格外鋒利,又黑又濃,皺著眉頭的時候便顯得不怒自威了。好在他又有面皮白皙,唇鼻肖似母親,這才不至於讓人望而生畏,反而覺得是少年英豪。因此既是熱血,又是傲慢。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周世澤——他本在九邊好好做他的山西鎮寧武衛所左千戶,打死他也不會跑到金陵來。只是家裡頭痛麻煩事一大堆,因此找安應櫸說好話,得了護送安將軍的差事,這才跟著來了金陵。
這時候安應櫸歸盛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