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果然在傅家暖宅宴前做得了一套行頭,自己的新衣倒是沒來得及準備,只花了幾個銅錢請了個梳頭娘子,好生梳了個墜馬髻,細細插上新打的髮釵,揀著一套漿洗乾淨的殷紅羅裙便去了。
傅家這一日宅門大開,冬子領著門房和兩個還算得臉的婆子在門上相迎,男客有男客的去處,女客則有婆子們領著去了二道門上,另有婉容和老賴家的招呼了往花園去。到底是大家出來的,這一日客人雖眾,傅家上下也只有條不紊,接應妥當。也不管來客是哪家府上的,送了什麼禮,只一視同仁,並不見對禮厚的就格外親熱些。
陳氏一路冷眼看著,心裡漸漸有了數。先前上門的時候是隻有她一人,身上衣裳也不顯。這會兒同諸位夫人太太坐在一處,便顯得裙子洗得有些舊了,紅得不鮮亮。
別家太太夫人眼神有意無意地往她身上打量著,得旁人一句兩句提醒,知道她是誰,面上都露出些意味深長的笑容來,轉頭繼續同相熟的說起親熱話來,竟無一人上前與陳氏攀談。真是滿座熱鬧,獨她一人得了清淨。
陳氏不管旁人怎樣看她,只靜靜守著自己座兒喝茶剝瓜子,面上淡定的彷彿這園裡只有她一人似的。婉容在一旁看著,心裡也忍不住佩服,這人竟有這樣心境,實在難得。
茶水上過兩回,正當眾人都等得有些心焦的時候,徐明薇終於從後頭施施然地出了來,見面便對著諸位夫人太太露了三分笑臉,滿是歉意地說道,“哎呀我來晚了,太太小姐們可千萬原諒則個,都是我家那個小魔星,才換好了裙子,教她泥巴手兒一抓,又不得了,只好又磨蹭了一陣……論理兒明薇今兒是主人家,千萬沒有讓客人相等的道理,還望諸位太太小姐們不要同我計較,饒過明薇這一回。”
她原本不笑時就已經生得十分動人,這會兒一副語笑嫣然的模樣,早將在座眾人驚豔得三魂去了七魄,哪裡還聽得進她說的什麼,只顧著傻愣愣地睜眼盯著徐明薇瞧。驚為天人的有之,自慚形穢的有之,不管這一瞬間眾人心裡想得如何千差萬別,全齊刷刷地做了呆愣模樣罷了。
老賴家的見諸人面上這副神色,肚子倒好笑,好險還都是些婦人,若是教外男見了,那還了得?!她故意輕咳一聲,驚得年長些的汪夫人先回了聲,拍著胸脯便嘆了一聲,驚道,“天爺!有生之年竟也教老婆子親眼見過一回天仙,夫人剛剛出來的時候,老婆子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錯把九天玄女的畫像看活了哩!”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驚醒過來,誰還記得徐明薇身為主人卻遲到了這回事,當下也只是各自驚歎不絕罷了。
第三卷 終究意難平 056
徐明薇朝汪夫人笑笑,早在梳頭換衣服的時候,婉容就已經將客人的品貌同她暗報過一回,這會兒瞧著她的年紀和模樣,心裡已經將人和姓名對上了號,因而同她說道,“汪夫人真是太愛說笑了,剛一打眼就瞧見您這一頭烏沉沉的髮髻,油亮得很,正想問您是怎麼保養的哩!要說您這樣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可有誰信?”
汪夫人素日對自己一頭秀髮最是在意,為著保養可沒少吃黑芝麻和核桃,這會兒聽徐明薇這樣誇她,嘴上雖不說,心裡卻似跟吃了糖一般甜蜜熨帖。
一旁坐著的田夫人這時打趣道,“汪姐姐若是個老的,那教我們這幫子姐妹又該如何自處?”
眾人都笑著稱是,婉容扶著徐明薇上前來,一時賓主皆數重新入座,才示意婆子們正式開了席。
“雖說諸位太太小姐大量,這一杯遲來的罰酒明薇該喝的還是得喝了,不然真叫我心裡過意不去哩。”說著,徐明薇仰頭將酒杯裡的喝乾了,笑著亮了杯底與眾人看。
眾人早聽說這回的縣爺夫人是京城來的貴女,貴為當朝閣老之孫,大將軍之兒媳,來時本還怕徐明薇是個倨傲難討好的主兒,不想生得神仙模樣不說,性子還這般平和近人,哪裡真敢受了她這一杯,便有機靈的各自捧了酒杯一同陪著飲了。
“夫人再這般客氣,才叫折煞我們了。”這說話的又是姓徐的財主家的,平日諸人不過看在她家銀子多的面上勉強與之相交,心裡倒有不少恨她粗鄙不堪的,不想這回說話倒還體面。田夫人和汪夫人都回頭朝她看了一眼,也笑著接話跟上。
徐明薇面上堆著淺笑,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氣話,再三請了諸人入座,才又重新開了宴。她原本就極會說話,在座眾人又是隻愛捧她的,當下也是賓主盡歡,談笑融融。
等酒過三巡,眾人也都活絡開了,徐夫人捧著杯子倒笑,嘆道,“夫人這處什麼都好,就是園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