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老人慢步進來,負手環視,掃過煥然的書室。一卷一卷古舊書籍排在書架上,塵埃掃去,紙頁已經發黃髮脆。猶有那特別的娟質說明著它的歷史猶久。
蓮色神官服的女子忙碌在書架間,紙拂塵時不時掃蕩過架上,塵埃飛揚。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灑落她的側影,朦朧模糊,恍惚是籠在光暈裡。安靜如蓮的氣質愈發明顯。
倏然轉頭,一雙琥珀樣的黑眸看向他。微微一笑。“爺爺,你回來了。”
日暮安齋略略頷首,走到角落某處,隨意抽出一本古籍,摸摸書面,指腹拈過,潔淨無塵。滿意地點頭。“阿籬,以後這藏書閣就由你負責看管了。”他把書隨意塞回,轉身朝她說道。
“我知道。”她繼續掃淨架上灰塵。“這也算是神社繼承人的責任之一嗎?”DEMO,為什麼只有她能進來,媽媽和草太卻不行?她垂了垂眸,有些疑惑。又搖了搖頭。“真是奇怪的規定。”
日暮安齋的目光精明,掃她一眼,移向窗外,唇角凝笑。“KAGOME,神社的一切存在,都有其合理之處。慢慢……你就會懂了。”他已經蒼老,滄桑,同代故識陸陸續續過世。他也差不多到了命途終盡之時,惟獨放不下的……是她。
日暮安齋轉過頭來,深深看一眼書架下的身影。她正扶著書脊,小心翼翼地把他剛才動過的書推回原位。
“阿籬。”
“嗯?”她側過身。
“北條家的老爺子快不行了。”
她垂下眼眸,沉默許久。微微躬身。“是,我知道了。”北條守正跟日暮安齋是故交了。雖是如此,兩家卻非常少來往。直到,她成年之後……那突然帶著一卷族譜出現的老人,那個家族歷史與日暮神社一般久遠的北條家長,那個糾纏著要與神社結下姻親的人,終於也要過世了。
已經無法再裝作全然不知他的病痾。
北條守正。北條竹也的爺爺。
“他希望臨終前,能看到你和竹也那孩子的姻緣圓就。”
她猛然抬頭,震驚地瞪著他。“爺爺……”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我什麼都沒說。”
他慢步離開,一如慢步而來之時,身影蒼老,掩不住的滄桑。歲月在他身上烙下痕跡,把原本俊朗的樣貌皮表褪得面目全非,只剩這一付雞皮鶴髮的舊皮囊。偶然間轉為深邃清明的眼睛,卻睿智得讓人無法言語。其中,藏了多少私隱。
“是那孩子自己拒絕了。”
疏離
北條守正過世了,如此突然。清晨入內服侍的家僕發現老人端正跪坐在小几前,几上是那付攤開的族譜。老人執起的指尖,落在絹質的紙面上。KAGOME……北條家族譜上,五百多年前名叫KAGOME的女子。
查德老人死訊;北條族人雖是吃了一驚;想及他半年病榻之間久待;已是瞭然。死訊雖是突然;喪事操辦得卻是有條不紊。北條家秉承古禮;喪儀繁瑣;此次又是北條家大家長北條守正的喪事;更是肅穆奢華。
荷花燈盞在奠下散發著柔和光芒;偌大的靈堂安靜肅穆;北條家子孫分列跪坐在堂下;各自身著黑衣;答謝前來慰探的人。北條家業極大;但子孫不多;傳到而今;只剩三系。北條竹也乃是北條守正三女之子;可惜他幼失雙親;憐其孤憐;遂被過繼到了北條守正長子北條筱助名下;即是那日的中年男子。
喪事已經過了通夜,告別儀式過後;北條守正的遺體便要運往火葬場。北條家發出訃聞;日暮神社也在其中。
來往的人來往不定,廳內只餘輕巧的腳步聲,以及明燭燃燒的噼啪聲。北條竹也跪坐在北條筱助身後,低垂著頭,神色淡肅。突然聽得周圍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一怔,微微抬頭,看到一老人一女子一前一後地進來。正是熟悉的顏面。日暮安齋,日暮籬。
日暮安齋仍是一身白色狩衣,前來參加故識好友的喪禮,面上略帶哀思。走到祭壇前略略躬身,便退到一旁,讓身後跟隨的女子上前。她微微躬腰,黑色的長振袖和服極是合身,攏在寬袖底下的手交疊身前,頷首之時漏出的一縷長絲垂落臉側,更是神色安然,身姿盈盈。不悲不喜的目光與後面的俊秀青年有一瞬的相接,然後淡淡移開。她一身令人驚歎的清雅安然,正是眾人目光焦點所在。
自她進來的一霎,北條竹也的目光已經膠著在她身上,再也無法移開。看到她待了不多時,便跟著日暮安齋離開,他動了一下,欲起身卻被前邊的北條筱助按助了手。他輕輕搖了搖頭,臉色肅然。“跟我來,竹也。”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