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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的斷結案子,稟了上來,任你情真罪當,贓證確鑿,制臺也是不相信,定要去到淨室裡來扶乩。乩上判了不冤枉,自然是沒得說了。倘或乩上說是冤枉,任你怎樣結實,都是要翻的。

起初,外州縣也不懂,就連老夫子也是不懂。末後,打聽出這個講究來,便有些州縣把案子辦好,先託人去找了呂鬍子,說得妥當,便可如詳辦理。這呂鬍子從此是拿了生殺之權,手頭自然是逐漸充裕起來了。制臺又極是好善,刻了許多《陰騭文》、《覺世真經》、《玉曆鈔傳》等書,發給外州縣去散,並不取資。有些老手,便格外的露出殷勤來,又上個稟帖,說是民心向善,續請頒發若干本。制臺看了歡喜,自然是如數頒給。後來,各縣紛紛效尤,工本實在多了,沒法子,祇可取個半價。隨後日子一長,祇可照本批發了。其實這些州縣領了去,並不曾發,不過是要博制臺的歡喜。那字紙爐裡堆積了不少,還有人拾了去做鞋底。要照中國的舊話,不敬惜字紙。才是大大的罪過呢。

這四川省一冬無雪,春雨又少,蝗蟲已自萌生不少。要是上司嚴飭地方官趕緊撲滅,雷厲風行,何嘗不能防患未然。但是,制臺終日講的善事,終日看的善書,又見各州縣紛紛請發善書,祇說是人心向善,定能感召天和,饑饉的事是斷斷沒有的,就並不把這個放在心上。到了蝗蟲大勢已經蔓衍開了,各州縣上了稟事,說是怎樣撲殺,怎樣燒除,這些辦理的情形,制臺大人大為不悅道:“這是什麼話,幾千兆生命都被他們弄死。”便連夜發個通飭,飭令各州縣,去向劉猛將軍廟去祈禱、許願、唱戲、修廟這些事。這蝗是神蟲,奉了神命而來,自然奉了神命而去。若是一味蠻打,不但害了多少生命,那劉猛將軍派出來的神蟲被你們打死,他豈不生氣。以後,若是越派越多,豈是撲打能完的事?因此不許各州縣捕蝗。又恐怕各州縣奉行不力,卻暗地裡派了幾十個候補州縣在外邊私訪。外州縣得了這個信,大家已都是氣餒。

就有一位巫山縣知縣,是著名的強項令,上了一個稟帖,痛陳利弊,足有千餘言。制臺看了,不但不能感悟,反說他忍心害理,招呼藩臺換人,把他撤任。這蝗蟲的事,是一日生九十九子,而且生長極速,祇要幾天,便能為害。愈蔓愈多,真正弄得是飛蝗蔽天,赤地千里了。制臺心裡也有點懊悔,嘴裡卻不好說。

這一天,齋戒沐浴了,到淨室裡去焚香點燭,叫呂鬍子擋乩筆,自己伏在下邊默禱了一回。呂鬍子心裡十分疑惑,向來制臺請乩,都是同自己說明了再請。這會不言不語,不知他問的什麼事?要是所問非所答,便不妙了。眼珠轉了幾轉,想了一個主意道:“不如給他一個囫圇罷了。”當時乩筆就在沙盤裡轉了幾轉,劃了字出來是“拿定主意,不聽人言”八個字。制臺起來看了大喜,極口感念道:“真靈,真靈。”就趕緊出來,招呼加上一張告示:“凡有蝗蟲的地方,都要香花供養,不許開罪。”並謂如有人殺一個蝗蟲,照殺人之罪辦理。告示出來,大家看了好笑,反正已是弄的野無青草了。

各縣紛紛報災,災區卻是極廣。四川省雖是多有義倉,亦是杯水車薪,無補於事。制臺急了,祇得在大堂上設了香案,每日三次的跪拜祈禱。不求別的,祇求蝗蟲早早的飛往鄰境去罷。藩臺接著上院,斟酌了多時,才定了主意,發款派員到湖南等處去辦米。制臺自己是打這天起,便是茹素忌葷,焚香叩拜。又許下印送《玉曆鈔傳》一百萬本,卻是總不見效。制臺也就算人事已盡,沒有法子了。祇得去傳了四十九個和尚,在大堂東邊拜懺放焰口。又傳了四十九個道士,在大堂西邊唸經上天表。制臺自己,也是天天去拈香,制臺衙門口終日裡是金鐃法鼓,吵個不了。

藩臺又來請示要開倉放賑的話,制臺也祇得照辦。城裡城外,派了三四十個委員,設了二十四處賑局。先查戶口,給過憑票。戶口查完,開了局子,照票支米,大口一升,小口半升。局子雖有二十四處,卻是擁擠不開。委員看這情形實在不妙,怕的是湖南辦的米接不上氣,那邊的米要完了,便不好辦。祇得私下出了一個主意,把升子改小了些,便把這小的發米。不料有幾個狡猾的試了出來,便在局子門口臭罵。委員聽不過,出來吆喝,祇是不服。就這個檔兒,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沸反盈天的大鬧起來。

委員沒有法想,又看見勢頭不好,趕緊番強頭逃走了。那些人便磚頭、瓦片如雨點一般打了進來。這些司事人等,也就一鬨而散。剩下的米還不少,大家就下手亂搶。也有脫了小褂子裝的,也有脫了褲子裝的,也有脫了套褲裝的。不多一刻,所存的米一齊搶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