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印出去的時辰,伯旦的兄弟季拔卻來了。原來,季拔聽見伯旦署了任,便把家裡的事料理一下子,告明瞭父母,一徑到巴縣來做二老爺。剛到門口下轎,早看見裡面抬了一個亭子出來,外面鼓樂吹打著去了。二老爺也不在意,等他過了,才進來下轎,衙門裡已是走得沒有什麼人了。把二門的上來問清楚了,才趕進去找人去稟知黃伯旦。
黃伯旦聽了詫異,連忙出來一看,一些不錯。連忙說道:“你如何來了?”二老爺道:“我聽見你到了任,所以來看你,我要想找點事做做。”黃伯旦道:“前半個月來的電報,可是你發的?”二老爺道:“我不曾發什麼電報。”黃伯旦道:“什麼話,老太爺怎樣?”二老爺道:“老太爺身子很好,極其康健。”黃伯旦道:“這更奇了。”連忙到房裡,取了電報來給二老爺看。二老爺是目瞪口呆,半晌方說道:“那裡有這件事?”黃伯旦道:“不好,這一定被那個人做了手腳去了。”連忙喊家人拿帖子到典史老爺那裡,叫他不要接印。自己卻同二老爺匆匆說了幾句,也不及問長問短,又打發舅老爺去問電報局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弄個假電報來瞎鬧。
不多一會都回來了,典史老爺已是接過了印,並且還有幾句說話道:“暫時代理,是奉了本府的札子,並不是自己來搶去的。現在要說是送回來,祇要有本府的札子也可以,不能憑這邊一句話作準。”黃伯旦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檔兒,舅老爺也回來了,說“那個電報是由安陸府發的,真的假的須向安陸府去查考,他們祇曉得發到了便抄送,別的一概不知”。黃伯旦恨的咬牙切齒,一面打發二老爺即日動身回去查考,一面做了一個通稟,請上頭徹底根究。又因為電報局前日的挾嫌,便無中生有的夾雜了許多話,自己就在衙門裡住著候批。
到得第二天,覺得不耐煩,便發個電報到安陸府裡去問。那邊回話,說“發電報是向來沒有保人,祇要交了錢,他怎樣寫來便怎樣替他發,這個是不能認咎”的話。巴縣這個電報局得了這個信,又怕把他沒入的六百兩銀子叨登出來,也想先發制人。便上了一個稟帖,說黃伯旦怎樣的行賄,怎樣的買囑,最後並且連這位二老爺也說是假的。兩個稟帖一同上去,制臺便批了“自行查明稟覆”幾句話。黃伯旦到反弄成一個不能進、不能退。後來,終究為著個六百銀子的一筆款,被電局拿住,也就不敢十分搜剔,就糊里糊塗告了一個掃墓假回去。
臨走的時候,還被這位代缺的典史挖苦幾句,更弄的不得主意。祇為這代缺的,向來是不接交代,不能不等省裡委的人到了,算清交代才能脫身。卻好這時候,是忙收漕的時候,這位新任老爺,自然是掃除一切,兼程前進。原來這位新任老爺姓凌,官印是乃本二字,陝西郵州人,是個秀才出身,為人不時不古。因為黃伯旦到任沒得幾日,就出這個岔兒,所以於交代各項並不十分苛求。
黃伯旦費了多大心機,才把駱青相煮成功的飯奪了過來,正想安然享用,又被人家奪去。如今是無緣無故的便宜了一個典史、一個新任。可見天下事,任你萬般好巧,亦不免有失。到是這位凌太爺,真是夢想不到的。
如今單說這凌乃本,接印不到一個月,早接到學臺的文書,催他開考。這時已經改了策論,凌大爺是秀才出身,於小考的事還算在行。就擇日取齊,點名進場,一復、二復、三複,不到半個月,終了場。取的一名案首姓岑,單名裕,字號其身。等到發過長案,岑其身便來拜見,卻也生的一表人才。凌太爺心裡甚是歡喜,又勉勵了幾句話,方才退出。等到學臺考的時候,卻高高進了第三名,少不得拜老師、講贄見,忙忙碌碌了幾天。
岑其身住在城外一個古樹鎮上,原本家道也還可以過得。祇因為他自己利心太重,想要發財,便搭了一個朋友叫林理生,開了一丬估衣店。不到一年,折了本,林理生又跑了。岑其身沒得法,好容易央親告友,並自己的餘積,才把這件事了下來。經了這回挫折,倒弄得手頭拮据起來了。他本弟兄兩個,哥哥久已亡故,剩下一嫂一侄。先前已是分過家的,所以倒店的事與嫂子無干。他嫂子姓牛,是個有名的潑婦,動不動就出去罵街。因此,鄰里替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母大蟲”,岑秀才也非常怕他。
岑秀才還有一個妹子,嫁給本地一個土財主,姓蕭,時常也回家走走。因為岑秀才光景不好,也就看不起他,卻同牛氏最好。岑秀才娶妻萬氏,生下子女各一,子名阿寶,女命阿惜。這兩個孩子頗有點古怪脾氣,岑秀才雖是家計艱難,要穿好的,吃好的。岑秀才反正不管,萬氏看不過去,也就打上一頓。無奈過去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