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道:“可是如果桂紅蓮已經發瘋,希望死在前輩手底,則她何以不直接找你,迫你決鬥。這時向前輩實是很難留手。換言之,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情況下,向前輩不易有選擇的機會。”
向相如道:“她若然找我決鬥,結局是很可能死在她的拐下,對也不對?”
沈宇點點頭,但卻感到他此一解釋,未能使人滿意。
向相如又道:“貧道直到六年前,才猛然醒起一事,於是恍然大悟她何以要死在我劍下之故。”
沈宇不敢開腔打擾,靜靜地聽著。
向相如接著說道:“原來當貧道與她尚是夫妻時,這話已是四十餘年前的事。她曾經問過我,假如她做錯了事情,我會不會親手雖死她?你一定也能瞭解,對於她所謂錯事,其時我相聯想得到的,只限於男女之間,例如她一時糊徐而與人通姦。因此我便告訴她,只要她事後知道做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殺她。”
沈宇恍然地點點頭,道:“向前輩的答覆太含糊了。她除了知錯之外,應當加以改過和不許再犯的限制才好。”
向相如道:“正是因為這一點微妙的疏忽,所以我被她困擾了幾十年,還不明白她的瘋狂行為的原因。總之,當時她要我發了一個至為惡毒的誓言。我知道她深信這一套,所以她要我殺死她,然後應自己的毒誓。”
沈宇愣了一陣才道:“她若是深信毒誓一定應驗,而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那一定是瘋了。”
向相如道:“難說得很,她是迷離秘宮的人,在別人這等誓語可能不靈,可是她卻不同。唉,貧道雖然不能深信其有,但亦不敢信其必無。”
沈宇道:“這樣說來,向前輩不打算親手殺了她。”
向相如道:“如果可能的話,貧道希望別的人殺死地。”
沈宇道:“她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女人,取她性命的話,任何人也不會於心不忍。但如果換了晚輩處於向前輩這等境地之中,我一定親手解決了她。”
向相如點點頭道:“如是迫不得已,貧道亦會下手。咱們今晚的行動,以救人為主,這一點希望沈公子同意。”
沈宇道:“當然,當然,救人自然是最要緊的。”
向相如道:“同時咱們無論哪一個碰上掛紅蓮,也不可先存誅殺她之心,最好先試探她的造詣,等下一次碰上了才作除害的打算。也就是說,咱們目下只求無過,不求有功,才是萬全之策。”
他一邊說,一邊取出油膏,藥水和鬚髮等物,接著替沈宇化裝。
他的手法純熟迅快,一會兒就弄妥了。
沈宇攬鏡自照,但見鏡中面目,已經改變了很多,與向相如相當肖似。等到他穿上衣服,向相如打量幾眼,便道:“在黑暗中,桂紅蓮決計瞧不出你是冒牌貨。”
沈宇道:“向前輩這一套易容之術,實是高明得很。晚輩也深信桂紅蓮瞧不出破綻。”
向相如道:“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桂紅蓮想不到我有替身這一著,所以她不會細心辨認。沈公子此去只要把她誘開,給貧道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搜救玉珍,大概已足夠了。”
沈宇點點頭,道:“行,事後晚輩還要不要到這兒來?”
向相如道:“咱們第一次行動,未必如願得手,是以甚望沈公子相助到底,屆時光臨寒舍,瞧瞧玉珍是否已救了出來?”
他們約定之後,向相如又告訴他一些細節,以便應付桂紅蓮。
這時已快二更時分,沈宇打頭站先行出發。他已得知路徑,以及那所尼庵內部的大致形勢,故此不久工夫,已達那所尼庵。
他越牆而人,到了第二進的一座院落,才一飄身落地,突然一陣陰森刺耳的笑聲,從房內傳出。
沈宇感到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忖道:“我自問腳下全無聲息,可是聽這笑聲,顯然屋中之人已發現了我,但不知這人是不是桂紅蓮?”
念頭轉過,隔了半刻,房門突然開啟,一道人影走出來,在房外的廊上停步,望著黑暗中的沈宇。
房中有燈光射出,故此沈宇毫不費力地就把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但見對方這個老婦,身穿黃衣,手持柺杖,面上寵著一層沙巾,看不見面貌。可是從那難聽的笑聲推想,她的面貌一定醜陋的可怕。
沈宇看了這個老婦的裝束和那根柺杖之後,不必詢問,已知道對方必是桂紅蓮無疑。當下默默不語,凝視這個黃衣老婦。
黃衣老婦陰森笑聲一收,冷冷道:“向相如,我總算把你迫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