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生產委員會。一過元宵節,各村的鑼鼓、鞭炮聲就漸漸稀少,地裡的耕牛、車輛和吆喝的人群多起來了。
這個春天,孫犁以《冀中導報》記者的身分,隨區黨委有關負責人吳立人、孟慶山,在安平一帶檢查工作。後來,他把這次隨行的結果,寫成《張金花紡織組》、《曹蜜田和李素忍》、《“帥府”巡禮》、《小陳村訪劉法文》、《訪問抗屬》等短篇通訊。發表於《冀中導報》。此外,他還到了白洋淀一帶,寫了《漁民的生活》、《織蓆記》、《採蒲臺的葦》、《安新看賣席記》、《新安遊記》、《一別十年同口鎮》①等文章,也發表於《冀中導報》。這些文章,以真切的、樸素的白描手法,概略地反映了冀中地區人民的生活,使我們看到,在這一次戰爭中,冀中人民在思想感情和組織形式上,都更進一步成熟起來,向著新中國的方向前進了。
除夕將近的空中,飛來飛去的一對鳳凰,唱著哀哀的歌聲飛去,銜著枝枝的香木飛來,飛來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山後有陰莽莽的平原,山上是寒風凜冽的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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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點迸飛。
凰扇火星,
一縷縷的香菸上騰。
鳳又啄,
凰又扇,
山上的香菸彌散,
山上的火光彌滿。
……
上面是郭沫若《鳳凰涅槃》中的詩句。郭沫若被稱為新中國的預言詩人,那在烈火中獲得再生的鳳凰,曾被看作新中國形象。孫犁在冀中的土地上,看到了人民一步步組織起來,走向新生的過程,那裡確實有鮮血,有烈焰,自然也有幸福,有創造:
在村裡是一垛垛打下來的葦,它們柔順地在婦女們的手裡翻動。遠處的炮聲還不斷傳來,人民的創傷並沒有完全平復。關於葦塘,就不只是一種風景,它充滿火藥的氣息,和無數英雄的血液的記憶……①
不難想象,在過去,一些大席莊,是會利用席民這嚴重的困難,儘量壓低席價,借牟大利,席民不能不忍痛拋售。
現在,以“專業葦蓆漁,繁榮白洋淀”為目的的我們的公營商店隆昌號,卻從各地調款來,盡力支援安新的席業,保證席民的生活,和再生產。並且賤價出售糧食、葦,以增加席民的收入,和保證他們的生活。
……
這樣,我就覺得,宏利席店就不只是一種商業組織,定會成為席民自己的一種組織。在這個血肉相關的基礎上,可以看出安新席民生活、席民組織和安新席業的遠景,那遠景是幸福而繁榮的。①困難是很多的,進步並不總是十分顯著;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孫犁已經可以在現實的基礎上,展示未來的藍圖了。
生活總是這樣,為了進步,不只需要作出犧牲,付出勤勞和汗水,有時候,還要蒙受委屈,以至付出更嚴重的代價。孫犁也有過這種時候。
這還得從頭說起。1946年春天,他剛到河間,《冀中導報》給他登了有麻將牌那麼大的一條訊息。區黨委聽說來了一位“作家”,——這在那時的冀中,是很少有的稱呼——就想給他安排“重要職務”。這在別人看來,不啻蟾宮折桂,登龍有望。可是一打聽,都說他幹不了,因此終於沒有做官。可是這條麻將牌大的訊息,卻給他留下了後遺症,使他在第二年的土改中受到了批判。“虛名能招實禍,這是我第一次的體驗”①。
他是在1947年夏天,隨工作團在博野縣參加土改試點的,當時,他住在大西章村。有一天下午,他在村外樹林散步,忽然看見貧農團用騾子拖拉地主,以示執行“一打一拉”的政策。孫犁見狀,急忙避開。他不知是誰對政策做了這樣的解釋,他能夠感到,越是“左”的行動,群眾心裡雖不願意,也不敢說話反對,只好照搬照抄,聽其蔓延。
我們還應該交代一下,由於父親在外經營生意,孫犁的家庭,在他外出讀書時已漸漸升為富農。有一次,他與王林騎車南行,想順便回家。王林說:“現在正土改試點,不知你為什麼還老是回家?”這話在孫犁聽起來,自然是怕他通風報信的意思。戰友的一時不理解,顯然令他失望。他實在並無此意。抗戰時期他回不了家,勝利後,只要有機會,他總是想回家的。何況父親新喪不過一年,家中還有老母、妻兒,也需要照看一下。
下面是孫犁關於1947年土改的一段紀事,文字雖然簡略,卻很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