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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陣摧殘以後,歸於平靜。我擦乾淨了他臉上大滴的汗珠,擦乾淨了他嘴唇上的血痕,我看到了吳爺忍受痛苦和疼痛的另一種方式,我看到了一個從不把痛苦和疼痛叫出聲來的吳爺。

拂曉緩緩地降臨,吳爺睜開了雙眼,後來我才知道吳爺每次在拂曉睜開雙眼時,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此刻在何方。因為吳爺作為茶葉商人經常輾轉在馬道上,他經歷了荒漠、雪山和峽谷,他也經歷了一座座驛站。只有確認自己躺在何方,也許才能確認自己所置身的現實問題。此刻,吳爺嗅到了一陣香氣,他就已經準確地認定了他置身於我的臥房。當他看見我正在彎腰搜尋著那枚子彈時,便翻身而起,他一眼就看見了那枚子彈,它就在我的化妝臺下面,一動不動地面對著我們。

吳爺撿起那枚子彈放在掌心,他久久地審視著那枚子彈,然後從懷裡掏出另外兩枚同樣的子彈,三枚子彈就像一座山峰一樣起伏在吳爺的掌心。就在這一剎那間,吳爺突然看到了我的首飾盒,他彷彿受到了一種鞭打似的走上前去。他伸出手指觸控著首飾盒中的那幾枚子彈,它竟然跟吳爺手中的那幾枚一模一樣。這是一種殘酷的時刻: 我和吳爺的目光久久地對視著,而就在這一剎那間,我聽見了一匹黑馬的蹄聲,我聽見了那蹄聲正在穿越驛鎮,朝著驛館漸漸地逼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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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魅記3

一匹黑馬來到了驛館門口,吳爺死死地盯著從黑馬背上下來的男人,他就是白爺。吳爺觸控了一下我的面頰,問我是不是認識那個男人。我點了點頭,吳爺又問那些插在首飾盒裡的子彈是不是那個男人留下來的,我又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在這樣的時刻,作為女人的我,想把不堪承受的一堆負荷徹底地裸露在吳爺面前,何況我是驛妓,我具有生活在驛館中的驛妓身上的一切特徵: 即把我肉身的苦難和遭遇付諸摧殘我的男人們。

儘管吳爺是男人,他卻跟別人不同,我現在之所以如此真實地袒露出我的遭遇,是因為我已經漸漸地把吳爺當作我的親人,我的任何委屈都可以面對吳爺傾訴。我蜷動著我潤溼的舌頭,它可以蜷曲似的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為我的命運而申辯;它可以面對一盆已經燃燒成灰燼的灰燼,竭盡可能地傾訴我的絕望和痛苦;它可以再現作為女人、作為驛妓的我的肉體中已經失去的一切自由。

姚媽像一隻在視窗飛舞的蜂王正在平息這場騷亂。阻止白爺到我的臥房中來,顯然是姚媽此刻急需要做的事。

白爺從馬上下來的時刻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見到我或者直奔我的臥房。所以,姚媽走上前去阻止他,斑鳩和鴿子就在這時翩翩飄到了白爺的身邊。當聽見白爺的馬蹄聲時,姚媽已經集中心智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為白爺配製好了一壺熱茶,白爺從馬背上剛落到地上,姚媽就讓斑鳩上前雙手給他捧上一杯熱茶,焦渴難耐的白爺很自然地就把那杯熱茶喝下去了。

就這樣,姚媽配製的魔幻劑使白爺突然改變了目標,在斑鳩和鴿子的身影的勾引下的白爺,已經進入了姚媽的圈套之中。接下來是一陣安寧。在那個早晨,我並不知道作為男人的吳爺卻在為我設定著一種命運,當他突然讓我收拾東西,隨他離開驛館時,我睜大了雙眼,我一點也不敢相信這種逃離會來得如此之快。

傳來了敲門聲。我想,在這樣一個時刻,可以把手放在門上敲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姚媽,另一個是侍者。開啟門後,姚媽笑眯眯地望著我們低聲地解釋道,她終於把這場騷亂平息下去了,然而,這只是暫時的,她因此希望吳爺能有高姿態,避避這種局勢。姚媽說:“吳爺啊,吳爺,我知道你私下已經跟白爺鬥了很長時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們的鬥爭在驛館內發生,你明白嗎?”吳爺直奔主題,他牽住我的手說他想為我贖身,姚媽望了吳爺一眼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你用你的馬幫來換我的女兒,我也不願意,沒有她的存在,我的驛館就失去了招牌,沒有她的影子,我會夜不能寐……”姚媽笑眯眯地離開了。

吳爺讓我為他點了一根又一根由他親自捲起來的菸葉,那些從他的胸腔吐露出的菸葉味兒瀰漫著,使我不斷地想咳嗽。吳爺轉過身來,摟了摟我,然後告訴我說他要離開驛館一段較長時間,他讓我等他,說他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的。還沒等我問他為什麼不帶我離開,吳爺已經掀開了門簾從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姚媽不知道從哪裡像一個幽靈一般鑽進我的房間,姚媽按住我的肩膀低聲安慰道:“我的女兒,我過去就告誡過你們,別把命運交給一個男人去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