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伯沒按捺住,當場就發作,說道:“這不是勒著脖子要命嗎!”聲音又尖又利,驚得堂上眾人都往這邊看。
其他人也多少知道要加徵訊息,張玉伯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都能理解,就沒有湊過來添油加醋。
“還沒有最終定下來,玉伯兄稍安忽躁……”劉師度勸說道。
林縛扯了扯張玉伯的衣袖,說道:“徐州的情況不同,郡司會特殊考慮的。怎麼攤,也不會平攤到徐州的頭上。”不過他心裡也覺得這次攤徵實在是狠了一點。
每畝加徵一分八里,海陵府除崇州縣外,海陵、興化、皋城、建陵四縣,入籍田畝總數約七百萬畝,意味著海陵府除之前繳納的稅賦外,每年還要額外上繳郡司近十三萬兩銀。
安慰過張玉伯,林縛眼睛卻盯著劉師度。
每年多繳十三萬兩銀,海陵一府四縣是有能力消化的。但要是劉師度及下面的知縣不想由府縣消化這次加徵,將這次要多繳的十三萬兩銀子再一次攤到田畝裡,對本就窮困、掙扎在破產邊緣的農戶,傷害極大。
劉師度給林縛眼睛盯著,也有些心虛。他倒是想由府縣內部消化這次加徵,不給農戶增加負擔,但是下面四縣會不會同意?
當世工商業不發達,行賄者少,當官想要發財,就只能靠貪汙了。
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雪花銀從何處而來?每年徵收糧稅及各種攤派,在扣除上繳郡司、供漕以及地方支用之後,節餘下來的錢糧大半都會落入個人的囊中,就是這雪花銀的最主要來源。
當官的都迫不及待的增加雜捐攤派,有幾個清廉的、願意由內部消化上面的加徵?這不是跟自家的錢袋子過不去嗎?
林縛冷冷一笑,跟劉師度說道:“我也不會讓劉大人為難,劉大人跟四縣商議時,跟他們說一聲,不要鬧出民亂來,我帶兵去鎮壓時,大家臉面上無光!”
“這是當然,江東再也亂不得了!”劉師度說道。
劉庭州頗為正直,劉師度性子軟一些,但也不是會搞出大亂子的人,林縛能保淮安兩府十一縣,但江東郡其他八府呢?還有新並進來的浙北、河南七府,怎麼個加徵法?這些就不是林縛能控制的了。
便是東陽府,林庭立真就願意從府庫、縣倉裡每年多拿十幾萬兩銀子繳給郡司、不攤到農戶頭上?
林縛不由的沮喪起來,他事實上對東陽府的加徵都影響不了。林縛的心情在沮喪之餘,也是自暴自棄的想法:亂搞一氣吧,這天下已經是夠亂了,那就徹底亂掉好了,留待淮東再來收拾殘局也簡單些。
林縛便打定主意,這次淮東分毫不爭,就看那些爭到好處的,能將好處抓在手裡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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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分贓擴軍
林縛在明堂裡等了片刻,便有人從裡面出來喚他進去,走進去才發現幾個關鍵人物都聚在內堂——還是他來得最晚,不明就裡,一直都在外面傻等。
寧王元鑑武坐大堂之上,唇上留有短髭,手擱在桌案上,望著雕花朱門這邊;程餘謙與嶽冷秋坐他下首,再往下顧悟塵、王添、餘心源、王學善、董原、張晏、林庭立等人。
在宣撫使王添的對面,坐著穿武將繡袍的中年人;林縛未曾見過,但也猜到他是新任提督、徽南制置使鄧愈。
張希同權大位卑,沒有他坐的位子,他就站在寧王身後;還就是林縛的老熟人、寧王府內常侍兼衛營監軍使劉直,也站在寧王身後。
在鹽鐵使張晏的下首,還坐著一員武將,則是寧王府衛營指揮使謝朝忠。
林縛走進內堂,眼神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就曉得給先召集到內堂來議事的,才是江東郡真正的實權人物。
這裡面以林庭立的地位最低,卻也是以左僉都御史兼知東陽府事兼督兵備事的身份,掌握東陽府的軍政大權,權勢非一般知府能比,遂有資格坐在內堂。
除了林庭立之外,坐著的諸人地位都比他高,便是林庭立還要算他的長輩,林縛肚子裡暗罵了一聲,走上前先給寧王見禮:“下官淮東制置使林縛,拜見寧王殿下!下官來遲,請寧王恕罪……”
“是我們急切著議事,沒有等你,你何罪之有?”寧王態度和藹,笑盈盈的說道,讓侍婢搬來錦蹋,給林縛賜座。
林縛給在座的其他人都見過禮,堅持坐到林庭立的下首。
“怎麼才過來?”林庭立悄聲問道。
“睡過頭了。”林縛回答道。別人趕早是要來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