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不是哪一個臣子,或者說不是以他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了,一切,就好像朱祁鎮這位太上皇陛下從一開始就在佈局,一步一步地侵蝕,侵蝕人心,侵蝕大明的朝野。
而他似乎還有餘力去謀利大明朝最大的勁敵瓦剌,只花了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原本強大得可與大明為敵,甚至讓大明都視為心腹之患的瓦剌,居然真的在他那翻雲覆雨手下,輕描淡寫間就灰飛煙滅……
當年的太宗皇帝哪怕是武功赫赫,可是卻也沒有他這樣的手段,更何況,他還只是一位已然遜位的太上皇,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在悄然無聲息之間,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或者是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警惕之前,已然做好了鋪墊,形成了一股再也無人可阻的大勢。
“……如此一來,就算朝中的文武諸官,都全都站到了當今天子一邊,都一致透過廢立太子之議,那又如何?”于謙不禁頓足而長嘆了一聲道。
一直盯著那表情變幻不定,汗出如漿的于謙默然不言的老王直介面答道:“廷益你總算是想通了,要知道,如今太子,可就在太上皇的身邊,他遜位,相當於是作出了妥協,可是你也該知曉如今的太上皇的性恪是怎麼樣的。”
“當今天子過去的所作所為,已然理虧太多,而太上皇雖然步步退讓,可是這些退讓,反而讓天下人都看清了當今天子是何等樣人。到時,太上皇陛下揮戈一擊,怕是天下黎庶拍手稱快者遠遠比站在當今天子這一邊的要更多。”
“更何況,前幾日,老夫也收到了訊息,武清侯、鎮朔大將軍、大同鎮總兵官石亨,已然兵出大同鎮,率兩萬五千精銳,與甘肅、固原、寧夏諸邊精銳聚兵於映馬臺。”老王直的這話很輕,卻不亞於一聲驚雷,炸在了那于謙的耳邊。
于謙霍然張大了雙目,死死地瞪著那老王直,彷彿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這話的真偽,他雖然猜測過,諸邊裡,或許會有哪幾鎮會出兵草原,可是,他卻怎麼也想象不到,作為當今天子最信重並且一手撿拔上來的大將,作為暗中監視留駐於宣府的太上皇的一枚重要棋子,居然也會在這樣的時候,站到了那朱祁鎮的一邊。
且不說這個訊息如果傳揚開來會引起多大的震動,更重要的是,這就像是一個訊號,連石亨這樣當今天子的心腹大將都為太上皇所收納,那麼試問,大明北疆邊鎮諸將,還有誰會再有半分的猶豫?
哪怕是千金買骨不外如是,更何況,當今天子對石亨的信重,可謂是天下皆知的,而大同邊鎮,更是在當今天子的一力扶助之下,變得越發地實力強勁,堪與那宣府重鎮比肩,單是這兩處的兵馬加起來,就有二十餘萬眾的邊軍精銳。
而大明北疆邊鎮,乃是從洪武年間開始,直至今朝,都一直加強再加強的軍事重鎮,可以說,大明的精銳,有大半,皆在這些邊鎮,若是這些邊鎮皆已靠上朱祁鎮這位太上皇的話……當今天子,就算是得到了朝中文武大臣的全力支援,又有何用?
想當初,太宗皇帝,亦不過僅僅憑藉著數萬兵馬而起,終奪帝位,何況如今,太上皇在朝在野,其威望氣度,都遠遠地超過了當今天子,若真是當今天子再使齷齪手段的話……
或者說,這已經不是一個同一量級的較量和碰撞了,而是未開始之前,天平就已經大大地傾斜了。一想及此,于謙不由得頹然長嘆了一聲,那原本挺得筆直的腰板,似乎也顯得有些佝僂起來,透出了一股子消沉的氣息。
老王直緩緩地站起了身來,負手而立,仰望著那窗外的碧穹與那變幻莫測的雲彩,憑著那習習和風,吹指著那兩鬢如雪的髮絲和那長鬚,平和的目光之中,透著一股子的徹悟與恍然。
那在很小的時候,在啟蒙老師的教導之下,曾經讀就過的一篇文章,顯得那樣的醒目和清晰,讓老王直禁不住開口唸誦了起來:“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聽著老王直那蒼老而渾厚的嗓音,吟誦著這篇其為著名的孟子名篇,于謙亦不由得心神搖曳,朱祁鎮,那位太上皇陛下的過往,彷彿傳奇一般的經歷,一一從眼前閃過,最終定格在那京師城下,那遠遠比不得京師那高聳的城牆高大,卻偏生讓人覺得無比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