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短暫的一秒,便繼續快速書寫。
“你見過哪個患者在出院之後再回來感謝醫生的?”許沁淡問。
小東啞口無言,扭頭看小南;小南聳聳肩,搖頭表示沒有。
小東不服:“可當時感謝過就夠了。再說,接受患者和家屬的感謝,你不會自豪驕傲嗎?”
許沁抬起頭:“對我來說,人救活了,這是工作要求和職責,僅此而已。我不是上帝,也不是救世主。”
她說完,自若地低頭繼續書寫。
“你認為這是完成自己的工作,所以不需要別人感恩戴德?”小東琢磨著,雖有悖於她以往的經歷,但也有道理,“許醫生,你這種態度我很佩——”
“這話還有後半句。”許沁手中的筆在紙上敲了一下,再度抬眸,
“如果沒救活,他死了。這也不是我的責任,不是我的錯。”
小東一怔,這可真是一位冷酷的醫生啊。
“許醫生,人死了,你真的不會自責?”
“作為醫護人員,要清楚地接受一個現實:醫學作為一門科學學科,有它的侷限。如果一個病人的病情超出了醫學的侷限,那便是他命數已盡。而我不是上帝,只是個平凡人。我不為任何人的死負責。”
……
許沁下班時經過走廊,意外遇到消防隊的人在做消防檢查。
她這才想起前幾天醫院發過消防知識手冊,說今天有消防知識講座,但許沁在值班,就沒去。
不到災難發生,各類警示性的科普,大家都不會在意。
果然,許沁去到會議室,裡邊聽講的人寥寥無幾,很快就散會了。
講課的是十里臺消防大隊的教導員李萌,她的幾位同事做完檢查過來和她匯合。幾人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
許沁站在門口,目光四下搜尋。
李萌笑問:“有事?”
許沁:“你們是十里臺的?”
“對。”
“宋焰怎麼沒來?”許沁問。
李萌愣了愣,笑道:“我們是消防大隊的,他在消防中隊。”
許沁這才明白為何上次在肖亦驍的酒吧也沒看見宋焰:“分工不同。”
李萌道:“中隊管實戰,像滅火救援類的;但像科普宣傳還有檢查類的,歸大隊管。”
許沁若有所思,簡短概括:“危險的他們做,輕鬆的你們做。”
李萌:“……”不免暗歎這姑娘說話真直接。
“謝謝。”許沁轉身離開。
……
人是健忘的動物嗎?
是的,許沁想。
她再也沒有去憶起宋焰救她的場景,或許潛意識認為那是一種無端的困擾。
她也很少再想起宋焰,因為她刻意避開了有消防栓的走廊。
感情這件事向來不重要,且她善於壓抑,忘卻與塵封並非難事。
不會結果的花兒,開再美也是被風吹雨打去,要它做什麼呢。
之後的一兩個星期,風平浪靜。
西伯利亞來的冷空氣一吹,秋天才剛到,就突然進入尾聲。
十月下旬,北方街頭的銀杏葉大片大片地變黃。走在大街上,會有蕭索的冷意了。
就是在這種時刻,許沁想起了宋焰。
那時她捧著一杯咖啡,站在繁華卻又清冷的十字街頭等紅燈。藍天下,紅燈閃了一閃,讓她想起了消防車上的警燈光。
只是因為寂寞而已。許沁想。
跟著匆匆的人潮走過街道,那一點迷途的心思也拋在了腦後。
許沁快速走進醫院大門,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國慶後又正常上班兩週,還沒到她們輪休,小南吐槽說乾脆累死算了,反正在急診室裡,往地上一倒,有人搶救。
許沁看她一眼:“別給我添麻煩,我等著下班呢。”
小南哀嚎:“許醫生你真無情。”
輪休前的最後一班,離下班還有十分鐘,幾人終於有片刻休息的時間。
許沁逮著機會就洗手,小南嘆:“許醫生,我見過那麼多有潔癖的外科醫生,就沒一個像你這樣的。”
許沁:“離下班還有幾分鐘?”
小北:“八分鐘。”
許沁:“希望不要有……”
小南小北同時變了臉,驚呼制止:“別說這種話!”
許沁閉了嘴,看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