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或許很少有人知道,但他自己卻清清楚楚,內心的獨佔欲究竟有多強。父母,吾然,朋友,年少時的戀人,那怕只是短期的床伴,都只想獨自擁有。雖然已經認了吳文宇做弟弟,並且是非常認真地想要做好這個哥哥,但天天面對這樣一個善於無意識撩撥人的妖孽,難免會有些心猿意馬。
——不,不行!
眼前的少年,跟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哪怕只是親情,他也要剋制。
定定神,見吳文宇始終板著臉不作回答,有什麼在腦中一閃而過,林吾誠趕緊問:“你不會是要去重操舊業吧?”
撇撇嘴,暗歎歐吉桑的想象力可真夠豐富,但未免自找麻煩,吳文宇還是立刻開口撇清嫌疑,“不是,你想多了。”
知道依吳文宇的性格必定極其不屑於撒謊,林吾誠稍微放下心來,想了想,還是問了一遍,“那你要去幹什麼?”
本來心裡就煩著,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攪得一團亂麻,林吾誠卻還不識趣地在邊上問東問西,吳文宇覺得自己不做點什麼不行了。一勾嘴角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吳文宇裝作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旁邊的林吾誠聽清楚,卻絕對傳不到前排司機的耳朵裡去。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上司雞婆,下屬也好不到哪兒去,羅裡羅嗦,整個兒一更年期的中年婦男——”
一句話,立刻把林吾誠的嘴巴堵死。
礙於有外人在場,林吾誠不好發作,卻並不代表他會就此忍氣吞聲。忍著臉部的抽搐咬咬牙,搭在吳文宇肩膀上的左手漸漸加重力道,成功換來一聲微不可聞的痛呼和吳文宇忿恨的眼神。
收回手,擺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林吾誠懇切地說:“不好意思,更年期,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正如吳文宇所料,雨果然停了。天氣放晴,溫度計裡猩紅的液體不顧民怨沸騰,堅持不懈地一路攀登上三十九度的高峰,才耀武揚威地開始安營紮寨。
放學鈴聲剛剛響起,歷史老師的“下課”兩個字還沒說完,吳文宇就一手抓著書包一手拎著保溫桶衝出了教室,一口氣跑到校門口,也不去看林吾誠究竟來沒來,就叫了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大約三十分鐘後,計程車開進城西的一片老居民區裡,七拐八拐地停在一棟陳舊的老式公寓樓前。遞給司機一張綠色大鈔,也不等找零,吳文宇就下了車,“噔噔噔”直往樓上竄。
——301。
硃紅色的木門,油漆已然脫落大半,斑駁陸離得像一幅並不怎麼高明的抽象畫,被推開時發出咯吱咯吱的悲鳴。室內陳設依舊,不見絲毫凌亂或異常,吳文宇不禁慶幸起自己出門前不忘鎖好門窗的習慣。
迎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可以看見空氣中煙塵滾滾,味道也濃得有些嗆人。伸手一摸靠門的桌子,意料之中地積了厚厚一層灰。
畢竟一個多月沒回來了。
放下手裡的東西,吳文宇抬手開啟電扇,又去開了兩邊的窗戶,清新的氣味霎時充滿整個客廳。深吸一口混雜著淡淡泥土芬芳的空氣,吳文宇轉身進了廚房,嘩嘩的水聲隨即響起。
頭頂的吊扇因為年代久遠,在空氣的腐蝕下生了鏽而轉得慢慢悠悠,根本帶不來半絲清涼。擺設簡單的客廳中,吳文宇一一用沾水的抹布擦拭過為數不多的幾件傢俱,此刻正在拖地,頭上汗流如注,臉上卻高興得微微揚起嘴角。
回這裡,果然是對的。
光是看到那扇硃紅色的木門,就已經讓他自昨天起就煩躁不已的心清爽起來,整個人也放鬆了許多。現在,把客廳來來回回收拾了一遍,看著外婆生前喜愛的傢俱變得閃閃發亮,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心裡就覺得無比安然,彷彿所有的煩惱疑慮不快都被擦洗得乾乾淨淨,再不見蹤影。
也是,幸運至此,又何必計較去那麼多,何必去想以後會怎樣。
等水跡全乾,關掉電扇和窗戶,再看一眼這個曾經為他遮風擋雨、包容他所有的家,吳文宇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腳步輕快地竄下樓。現在,他只想快點回家,免得讓林吾誠多等。
然而,天不從人願,吳文宇剛走到巷子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站住!老大,就是他!”
回頭,夕陽的餘暉下站著四五個滿面煞氣的少年,算不上陌生的面孔,正是上次幫人打架時的對手。
那一刻,吳文宇覺得自己聽見了一聲發自胸腔的嘲笑。
果然,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個陰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