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響地挖田。
我幹得非常賣力;沒過多久就挖到他們的後面去了;並且越挖離大家越遠。由於有這個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幹得更來勁了。左腳將叉齒踩進地裡;右手抓著叉柄向下一壓;再在弓起的右腿上一墊;左手向上一抬;一大塊連著麥茬麥根的土就挖了起來。往旁邊一翻;再挖另一塊。漸漸的;我感覺出了幹活的樂趣;就什麼都不想了。
大許和吳剛也挖得飛快。我停下來稍事休息的時候;他們已經挖到了我的邊上。吳剛轉過頭;衝我喊:“曉飛;曉飛。”我裝著沒有聽見。
只聽大許對吳剛說:“喊他為國;沒準兒能答應你。”
“為國;為國。”吳剛又喊。
喊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既然喊曉飛我沒有答應;喊為國就更不可能答應了。我埋著頭一陣猛挖;一心一意想把這兩個傢伙甩掉。
後者緊追不放;於是雙方便較上了勁。就這樣挖了整整一天的麥茬地;我累得都快要散架了。
晚上回到為國家;馬馬虎虎地吃了繼芳做的飯。繼芳趁湯罐裡的水還熱;用腳桶盛了;端到涼車子前面;給我洗腳。我坐在涼車子上;又累有困;很想往後面一倒就這麼睡了。
繼芳將我的腳按在熱水裡;一雙矬子般的手使勁地搓揉著。我迷迷糊糊的;腦袋裡卻在想:繼芳為我洗腳;而邵娜總是為我洗頭;到底哪樣更舒服呢?我更喜歡哪樣呢?
繼芳邊搓揉著我的腳邊說:“真是難為你了;要不我讓他大伯跟隊長說一聲;你跟我們一起幹吧。”
我吃了一驚;問繼芳:“跟你們婦女一起幹?”
“我們家也不在乎那幾個工分;平時省點個就行了。”繼芳說。
“那不成!”我斷然說道。
我不禁想;總不能把我變成了為國還不行;還要把我變成一個女人。變成為國已經夠現世的了;如果變成女人;還不知道老莊子上的人會怎麼說呢。那為國是隊上一等一的強勞力;每天能掙十分工。如果跟著婦道幹;最多也就掙個七分工;以後我就沒法再做人了。
這時繼芳嘆了一口氣;說:“要不然;你就別去上工了;在家忙忙自留地。”我說:“這哪成啊。”心想她這是在心疼我。
“有什麼不成的?我在隊上忙;你在家裡忙。”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使勁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繼芳蹲在地上;正用一塊看不出顏色來的破毛巾;撩起熱水往我的腳背上淋。“繼芳;你幹嗎要對我那麼好呢?”
“我不對你好;對哪個好!”繼芳的回答異常乾脆。
我無言以對。
柴油燈搖曳;繼芳蹲在地上;好大的一攤。
從敞開的領口;我看見了她鼓脹的乳房。繼芳的骨盆更是了得;龐大而厚實。我伸過一隻手;摸了摸繼芳油黑髮亮的頭髮;頭髮中間的頭縫青白分明。
“行不行啊?”繼芳問。
“什麼行不行?
”“我在隊上忙;你在家裡忙。”我沉吟了半晌;然後說道:“等忙完這一陣再說吧。隊上救我也不是白救的;是要把我當個人用的。”
“我聽你的。”說完繼芳撈起腳布;擰乾;幫我擦乾了腳;就端著腳桶出去了。
25
大忙季節一過;我就真的不去上工了。整天待在園子裡;很少有機會走出橋口。自然沒有再在大白天裡睡覺;我有我的工作;甚至比以前上工還要忙了。
按計劃;我讓繼芳去成集街上的供銷社裡買來四十斤石灰;然後找了一隻醬缸;用水和了。我準備用石灰水將屋裡的土牆刷一遍。二閨女、三閨女給我當幫手。我們把家裡所有的傢俱都搬了出來;放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
所謂的傢俱;無非是兩張草繩編穿的涼車子、一張破桌子、幾張長板凳;再就是幾個泥櫃以及擔在泥櫃上面的木板。還有一些家用雜物;腳桶、水缸、木盆、笆斗、簸箕。一些罈罈罐罐;幾隻粗瓷大碗;一堆破布爛棉花。最多的是農具;鍬、鍁、鋤頭、鐮刀、扁擔繩什麼的。此時;這些東西散佈在草房前面的空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一些可憐的影子。
這些家當老底放在屋子裡還不覺得什麼;擱在這兒顯得尤其寒酸。我不禁想;老莊子上人的日子可真是窮呀;窮得讓人害怕。徹底搬空以後;屋子裡反倒不那麼寒磣了。
我拿著一把爛笤帚;從醬缸裡蘸了石灰水;往灰暗的土牆上刷去。我刷牆的時候;二閨女、三閨女帶著正月子在一邊看著。醬缸裡的石灰水不斷地冒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