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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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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在大江上空迴盪,明月當空,只見碧波盪漾間一支小舟緩緩從柳樹下水草豐茂處飄出,夜深人靜,一波才動萬波隨,一音而出萬音傳。寶相莊嚴,禪意無限。

只聽艙內琴絃劇烈振動,聲音戛然而止,停雲低聲:“絃斷了。”逝川搶步入艙,曹衝也正要進去,卻見停雲反往船舷邊去了,對江心那小船大聲道:“尊駕功力驚人,多謝襄助我家公子。可否請移駕艙內,謹至謝意。”

曹衝看那小船中出來一個童子,揚聲:“江上之人,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彈琴以自娛,不敢居功。”說話間,那小舟如離弦的箭,遠去已有幾百丈遠。

停雲追問:“未知閣下高名?”

那船已消失在水天之間,細嫩的聲音破空遙遙傳來:“……本來無一物……”

停雲知是對方不願現身,入了船艙,見裴青臉色慘白,臥於窗邊美人榻上,逝川正在與他滌手上藥,旁邊的一盤清水已染成淡紅色。琴桌上那把焦尾三絃盡斷,琴面上猶有幾滴鮮血,觸目驚心。

江上小船,摸樣不大,艙中卻裝飾華美,地下鋪著厚厚毛氈,毛氈上又有一層蜀錦,觸處溫良柔滑。香爐中沉香繚繞,小童挑起軟煙羅的帳子,垂手恭敬道:“館主,已離了許州地界。”

一個男子披散頭髮,衣衫閒適,靠在一個黑漆描金靠背上,左手邊一把仲尼式古琴,身前一個戧金龍紋束腰小几,正低頭看小几上一副字畫。那畫上滿紙江湖,煙波無限,上題兩句詩:“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悽悽鸚鵡洲”。嘴角淡淡一笑,隨手置於地下,又取了筆,在一邊的剡溪紙上寫了龍飛鳳舞的兩個字:“裴青”。

小童見了,撇撇嘴道:“這人壞了我們的事,館主為何救他?”話音剛落就被一物砸中,不由“哎呦”一聲,低頭去看,一支毛筆丟在地上,筆尖帶墨。耳邊響起哧哧的笑聲,連忙用手抹臉,滿手墨汁,只覺滿頭黑線,無奈道:“館主你又捉弄我。”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用了些書論中的句子來形容人物和琴聲,應該沒問題吧,狂汗~~~~~~~~~~~~~~~

第十一章

過了許州,裴青便棄船北上,一路上車馬磷磷,走州過府,一干人等毫不停歇。出了東南魚米之鄉膏腴之地,風景多有不同,盡皆顯出破敗之相。江南仰仗前朝白氏三十年經營,修養生息,烈帝即位也未曾大動過干戈,中原卻夷狄交侵飽受戰亂之苦,人民流離,不得稍息。

裴青曾聽趙琰說過江北風物不可與南方相比,如今親眼見了仍大為驚歎,一時間眉頭緊鎖,格外嚴肅。

停雲嘆了一口氣,拆了他手指上的布條,露出一隻沒有指甲的中指。剛剛灑上些藥粉,就感覺到那手指微微痙攣起來,連忙一把捏住了,罵道:“如今知道疼了,當初是做什麼的?”

裴青臉上一副討饒的表情:“好姐姐,輕著些,我錯了還不行嗎?”

停雲瞧他臉上慘白,疼得額頭都冒出汗來,也覺十分為難:“這樣舟車勞頓,傷口好得慢了,以後若留了疤,可怎麼辦?”

裴青笑道:“那我便一輩子不彈琴了,可好?”

停雲聽了,正色道:“如此,甚好。公子不聞:‘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大聲不震譁而流漫,細聲不湮滅而不聞。’公子入京需得萬分注意一舉一動。再如上次那般,停雲只恐禍至不及旋踵。”

裴青默然不語,知道停雲這是委婉的規勸自己,心裡所想不可過分透露在琴聲裡,琴之道,終以中庸平和為上,過強過弱都不妥當。他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心裡暗暗懊悔道,我前一刻還在規勸別人不可任情恣性,耿耿於事,下一刻自己就不管不顧起來,當真好笑。

停雲見他臉色,知他已是十分懊悔,輕笑道:“公子也別說一輩子不彈琴了,忒孩子氣了。”她只當裴青是在說笑。

裴青卻低頭不去看她。他知此行兇險,這樣的事以後還是不可再犯。

停雲將藥收好,自出了房間。他們如今下榻處,乃是一處驛館。此縣的父母官得知簡郡王府的小公子路過此地,竟然沒有親自來見,只是派人來問了安,道公務繁忙,稍後再來請見。有這樣沒有眼色的人,停雲也覺稀奇。之前說與裴青聽,他卻不甚在意,只是笑了笑。這世間有人攀援富貴,亦有人沽名賣直。他本是愛清靜的人,這樣正遂了他的心願。

如此行了一月多,終入了神京。

神京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