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停下了手中縫補紙莎草捆的工作,就讓那紙莎草一根根一束束地漂走吧。只要船的主體和左舷還完好無損,即使整個右舷都沒了,我們也還能支撐下去。
“謝南多亞”號上收到的天氣預報有些不祥,船長的確有充分的理由催促我們登上他們的船一起返航。但是“太陽”號的全體船員一致認定,如果再遇上風暴,待在自己的船上反而更安全些。雖然“太陽”號的舵槳已經雙雙摺斷,船橋傾斜得幾乎不能站人,要說這船已經無法駕駛,這倒是真的,但是餘下的紙莎草捆還能漂浮在水面上,而且還會繼續向西漂去,直至被衝上對岸,因為它就像是一個巨型救生圈。而“謝南多亞”號的水泵和兩個內燃機之一雖已在風暴中失靈,但也依然適於航行。不過,船長和水手們都很清楚,即使是一場小颶風都可能使這艘快艇漏水甚至傾覆,果真如此,這艘金屬質地的快艇必將葬身海底。
我把“太陽”號上的人全都召集起來開會。這是上次我們在非洲海岸討論是否割開橡皮艇以來又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嚴肅“會議”。我首先解釋道,我個人認為這次試驗應該到此結束了。我們已經在草船上生活了兩個月,它至今還漂流在海面上。我們已經航行了差不多整整五千公里,等於三千多法定裡?,這還沒有把我們折來折去的路程算在內。這段距離已經相當於從非洲出航,跨越北大西洋直達加拿大的距離。這證明紙莎草船是可以航海的。我們已經得到了答案。沒有理由用『性』命進行無謂的冒險了。
大家都坐著,沉著臉聽著。我望著他們的大鬍子,望著他們飽經風吹日曬的面板,望著他們拉繩索和握舵柄長出的老繭,要求每個人都說說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我應該繼續留在‘太陽’號上,”諾曼說道,“我們的食物和水都很充裕。我們可以用柳條筐和破木板搭成一個平臺來睡覺。日子是會不好過,可是用不了一個星期,我們就可以抵達西印度群島,就靠現在的這塊小船帆就能辦得到。”
“我同意諾曼的看法,”聖地亞哥說,“如果現在我們放棄,不會有人相信乘坐紙莎草船能夠抵達美洲的。甚至某些人類學家還會說,關鍵不在於我們已經航行了多少公里,而是最後還剩下一點路程我們未能跨越。我們必須做到從此岸航行至彼岸。”
“聖地亞哥,”我說道,“有些人類學家沒有認識到當年的古人世世代代都在使用紙莎草船,而且他們『操』縱草船的本領要比我們強多了。即使我們能沿著亞馬遜河逆流而上,他們也不會信服的。”
“我們必須堅持下去,”喬治說,“即使你們全都走了,我和阿布杜拉還是要堅持下去的。阿布杜拉,你說是不是?”
阿卜杜拉默默地點點頭。
“這是一艘埃及船,我代表埃及。只要還有一束紙莎草能使我把腦袋探出水面,我就要堅持下去。”喬治戲劇『性』地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卡洛詢問『性』看了我一眼。
“如果你認為我們應該堅持下去,我就堅持下去,”卡洛『摸』著自己的鬍子說道,“由你來權衡吧。”
尤利一直呆呆地坐著,眼睛瞪著前方。
“我們是七個共患難的好夥伴,”他終於開口說道,“我們要麼就全都堅持下去,要麼就全都到此打住。我死也不同意分道揚鑣。”
這對我而言真是個痛苦的抉擇。他們都願意繼續堅持下去。也許我們都不會有事,可是一場暴風雨就可能把我們其中一個人捲入海中,這太不值得了。我之所以進行這次試驗是想尋求答案,而現在我們已經找到這個答案了。我們這艘紙莎草船,雖然船尾有問題,貨物堆放得也不對,又是由一群毫無經驗的水手來駕馭,而且沒有誰能給出警告或是忠告,但是卻在開闊的大海上曲曲折折地航行了八週,經受住了一場特大的風暴,人畜均安然無恙,重要的貨物全都完好無損。如果以我們的起點─古代腓尼基港口薩菲為中心,以我們航行的距離為半徑畫一個圓,那麼,這個圓將會把莫斯科和挪威的最北端都包括在內,而且會穿過格陵蘭中部,跨過紐芬蘭、北美洲的魁北克和新斯科舍?,還恰好夠到南美洲巴西的頂端。如果我們不是從薩菲出發,而是由非洲西海岸的塞內加爾出航,這段距離已經相當於我們穿過大西洋並追溯到亞馬遜河源頭的直線距離了。大西洋最窄的地方只是一千九百英里寬,而我們航行了三千英里,見好就收吧。眼前這兩艘船,各有各的弱點,同向西駛去,而將要穿越的這片海域正是颶風的發源地。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一年第一個颶風─安娜颶風已經在我們剛駛過的海域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