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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有想到的是,他在我們列印的合同當中發現了兩段話,使得我們前面的努力功虧一簣。

這兩段話的內容是說,合同只有在博爾村的兩位造船匠簽字之後才能蓋章,更糟的是,合同中規定,如果沒有醫療證明,本合同就無效。我們到哪裡去找一張醫療證明呢?博爾村沒有醫生。人事部部長從勞動部叫了一位代表來研究我們的合同,他對著合同看了半天也無計可施。他們兩人都非常友好,但只能指著合同上的白紙黑字,向我解釋說他們也無能為力。他們的意思我很明白:沒有醫療證明,勞動合同就不能生效;不離開博爾村,就無法得到醫療證明;沒有勞動合同,離境就屬非法。

反正是死路一條。我累得筋疲力盡,狠狠地關上房門,把風扇開到最大檔。明天就是週日了。我氣惱地坐在床邊,乾脆寫起日記來:“無可救『藥』的笨蛋!但這樣糟糕的體制並不是查德人的錯,他們友好、聰明、淳樸。非洲文化並非如此,正是我們西方人教會了他們這一套。”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先把他們兩人接來再說。我關掉了電風扇,伴著遠處總統府的軍號入睡了。週日到了。我去見了那位開飛機的傳教士。他有的是汽油。週一一大早,他就跟我一起坐上他的小飛機,飛過『政府』辦公樓的屋頂,穿過熱帶草原、沙漠和浮島。我們在博爾村外著陸,激起一片浪花。我們帶上了那份有二十四頁的合同,還有一個空皮箱。檔案上只有我們自己的簽名,我們心裡直打鼓。行政長官和蘇丹都被厚厚的合同給唬住了,他們把奧瑪和穆薩從圍觀的人群中叫了出來。

就在當天晚上,兩位心驚膽戰的布杜馬人和我們一起坐上了小飛機。飛機掠過茅草屋頂,再次從湖面上起飛。湖岸上黑壓壓的全是他們的親屬和朋友。蘇丹和行政長官站在前面,注視著這兩位同胞,他們即將成為勇敢的冒險家。而飛機上的兩人則像禿鷲一樣盯著下方這塊生養他們的土地。他們面無表情,胳膊上是一道道作為奴隸標誌的燙傷印。他們曾經忍受烙鐵灼燒的痛苦而毫無怨言。他們倆這次可是要出遠門,但除了身上破舊的衣服和自制的涼鞋以外,什麼也沒帶。我們本來預備給他們裝行李的箱子仍然空著。他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

到了拉密堡,見到重獲自由的阿布杜拉,他們三人高興地擁抱在一起。我在市場上給奧瑪添置了一身行頭,從頭到腳都是淺藍『色』的,而穆薩則一身黃『色』。穿著嶄新的袍子,他們同我們一起去了警察局,無比興奮地注視著他們新護照上的照片。

“你們叫什麼名字?”一位好心的警察問道。

“奧瑪?姆布魯。”

“穆薩?布魯米。”

“多大年紀?”警察又問道。

沒人說話。

“奧瑪是什麼時候生的?”

“他比穆薩大四歲。”

“1927年,1928年,還是1929年?”

“我想差不多吧。”奧瑪膽怯地說。

於是,警察寫道:“生於1929年。”

“穆薩呢?”

“1929。”穆薩迅速回答道。

“這不可能,你比他大四歲。”警察說道。

“是的,但我們都是在1929年出生的。”穆薩回答道。

於是警察也為穆薩寫上了“生於1929”。

護照上還得簽字。奧瑪很遺憾地說他只能用阿拉伯文簽字。他拿起筆,坐了下來,在紙的上方幽雅地畫了幾道弧,於是把筆交還給警察,讓他代為簽名。穆薩也讓警察代簽。但是,要有勞動合同才能把護照辦好,於是我們又去了天主教醫院為他們辦醫療證明。修女讓穆薩把衣服脫到腰部,而穆薩卻天真無邪地把長袍一直拉到肚臍上。在給奧瑪做x光的時候,熒光屏上卻見不到他的身軀,修女於是滿腹疑『惑』地把燈開啟,卻發現他爬到了x光機的頂部,腦袋和雙腳下垂地掛在上面。這一幕真讓人忍俊不禁。蘇丹要求有天花接種證明書,於是又給兩人注『射』了疫苗,但證明書暫時拿不到,因為醫院的表格用完了。於是我們和阿布杜拉又去了一趟列印社,但列印社非得在醫院還清他們的舊賬之後才願意列印新的表格。在蘇丹航空公司,職員從抽屜裡發現了三張舊的天花表格,就在填寫表格的時候,一名法國醫生進來了。他拿著奧瑪的x光照片,上面顯示出奧瑪的肝上長了一大塊東西。結實的奧瑪其實病得不輕,絕對不能再長途跋涉。但如果沒有這位兄弟同行,穆薩也不願意去,因為兄弟倆中只有奧瑪懂阿拉伯語。紙莎草計劃又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