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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後第二年生下了柴高。柴旺得了兒子後,非常嬌慣他。他在廠子裡利用廢料,趁人不在的時候,在車床上給柴高做玩具。能滑行的鐵輪小車、揚著胳膊的鐵人、嘴巴可以一張一合的鐵公雞,都出自柴旺手中。柴高特別淘氣,六歲時就搬著梯子上房,說是家中的被子又笨又髒,要揭下一片又軟又白的雲彩當被子使。八歲時,他和一隻山羊頂架,被羊角戳翻了鼻孔,所以他的鼻子越長越歪。他不喜歡上學,三天兩頭逃學,柴旺家的不止一次用笤帚教訓他。柴旺一聽到兒子的哭聲,就會十萬火急地奔過去,搶下老婆手中的笤帚,說是小孩子骨頭嫩,萬一傷了筋骨,力氣小了,男人的本錢也就沒了。柴旺家的說,慣子如殺子,棍棒出孝子,就他這麼著,將來一準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果然,前年柴高就讀技工學校的時候,也就是他過完十八週歲生日的第三天,他幫鐵路客運段的一個受了冤屈的朋友打架,把人給打殘廢了,成了罪人。柴高被關進監牢,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柴旺東挪西借地酬錢賠償被柴高傷害的人。直到此時,他才愧疚地對老婆說,子不教,父之過啊。柴旺家的知道柴旺幼年喪父,欠父愛,所以才對柴高溺愛過頭。她抹著眼淚說,現在教也不晚啊,他出了獄才二十一嗎。

柴旺七年前下崗時,像其他人一樣買斷了工齡,一次性得了三萬多塊錢。這些錢到手後,今後的生老病死就與單位無關了。看著那三萬多塊錢,他落淚了。萬一將來家人有個病有個災的,這些錢很快就會化為烏有。他想絕不能單單守著這點錢過日子,他要靠力氣掙錢。他先是蹬三輪車,一年下來,賺了兩千多塊錢。接著,他找了份美差,在菸草公司的家屬區燒鍋爐。雖然這工作是季節性的,但收入可觀,一個冬天可淨賺三千塊。而且,他還省了不少燒柴錢。與他一起燒鍋爐的,是一個綽號黑頭的人。黑頭原來在縣委小車班給領導開車,因為一次交通事故,他丟了工作。黑頭喜歡上夜班,他說自己落魄後,老婆跟他不親熱了,他不願意晚上呆在家中。而柴旺天黑後愛在老婆身上吃“那一口”,樂得上白班。柴旺通常是早上六點來接班,這時天色還昏暗著。他發現黑頭在回家時,常常用帆布口袋在腳踏車後座上馱著煤,心想這不是偷嗎?不過柴旺沒有張嘴說什麼。直到有一天黑頭喝多了酒,指著柴旺的鼻子罵,你他媽的是缺心眼呢,還是想告發我?你怎麼就不知道往家裡馱點煤呢!柴旺說,這是公家的東西,萬一讓人看見,當賊給抓起來,哪多哪少啊!黑頭“呸——”地將一口唾沫吐在柴旺身上,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給領導開過車,什麼事瞞得過我的眼睛?現在是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哪個領導不是靠公家的職位給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辦事?我們倒回家的這點煤,就是人家手中被剪掉的那一點點指甲,什麼都不算!你就沒佔過公家的一點東西?柴旺囁嚅著說,我也佔過,早年我在機修廠時,用單位的廢料給兒子車過玩具。黑頭一撇嘴說,那還值得一提?從那以後,柴旺像黑頭一樣,三天兩頭地趁黑往家裡偷上一袋煤,開始時戰戰兢兢的,柴旺家的也跟著提心吊膽的,但幾次之後,他就馱順手了,尤其一想自己在別人的眼裡如同草芥,拿起來就更理直氣壯了。這樣,他既賺了錢,又為火爐這張貪吃的大嘴準備了充足的吃食。然而好景不長,柴旺當了三年鍋爐工後,縣裡集中供暖的工程上馬了,這樣就要把那些小鍋爐房取締了。工人們在春季時就開始了挖溝改線,到了夏季,初期工程完工時,縣長被檢察機關抓了起來。他利用職務之便,不僅在提幹上大肆收斂錢財,還在工程的招投標中做手腳,收取鉅額回扣,其中就包括集中供暖工程的改造。此事一出,全城譁然,涉案的在建工程一律停工,這樣,各個鍋爐房在夏末時緊急調運煤,進行裝置的檢修,柴旺和黑頭又回到了老地方。為了慶祝這失而復得的活兒,他們買了二斤豬頭肉、一袋花生米和兩瓶高粱燒酒,痛快地吃喝了一場。可是到了第二年春天,工程又上馬了,說是儘管縣長犯了法,但他做的事情是有益老百姓的,集中供暖不僅節約能源,而且能減輕煤煙對環境的汙染,這樣,柴旺和黑頭徹底回家了。他們散夥前去酒館喝了頓酒,兩個人從黃昏一直喝到夜半,舌頭都喝硬了。出了酒館,黑頭指著星星說:老子、要、要變成、一股、黑煙,飄、飄上去、燻、燻死你!柴旺也指著星星發牢騷,說:你、你們、天天往地上、撒、撒尿,這、這光、就不汙染、我們啦?黑頭搖晃著說:汙染!柴旺也搖晃著說:汙染!兩個人就在這痛快淋漓的“汙染”的叫喊聲中相互拉了一下手,告別了。黑頭很快離開這裡,投奔南京的舅舅,去一家東北餐館當廚子去了。柴旺呢,他又蹬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