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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運河邊看星空、聽船鳴,便是這副姿態。我個子小,他總可以把我全部籠在懷裡。天冷的時候,把我圍在他的風衣和棉襖中,我鑽出半個頭,探頭探腦,活像一隻剛出殼的雞,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

風掠過江面而來,啪啪地敲著樹梢,填充著我們之間的空白。

肯定不是從前了。氣溫這麼低,沉默讓人窒息。

現在。

“喜歡他什麼?”他問。

“……”

“我知道我現在比不上他,但是,起步不一樣,我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遲鈍地搖搖頭。

“你不信我?”

“不。”

“我不信你不愛我?”

“別說了。”

他發火了,把我轉過身,“我知道對你來說無所謂,我不過是你一個用舊了的玩偶。你有餘暇,瞥一眼,再把玩下;沒有,扔一邊去,沒關係,反正還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是,可是你對我來說,卻是全部。”

我默默看他。他在我過於平靜的面顏中嗅出了恐慌,道:“你不能這樣,不能。”

我知道我不能這樣。但我能怎樣?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推開我,我摔在地上,仰頭看他。

他說:“你媽媽給我電話,我斷然拒絕了,我對自己說不能去,被你作賤過的心要徹底地爛掉,你不值得我這樣去愛,你從不來沒有真正愛過我,你不過小孩心性,玩著自己的青春,我是偶然掉進你生命的風景,如果我不進,也有別人,大把大把,我從來不是什麼必然,從來不該心存期待,你怎麼可能屬於我?我真蠢。我這會真看不起我自己,就這麼下作嗎?就為了親那麼幾口巴巴趕來?值得嗎?不值得……”

錦年(20)

被林子浸潤過的陽光帶著灰紫色的暗影,他的面目在我面前越來越遙遠。我重重點頭,幾乎是笑著說:“我也一樣,看不起我自己。你別來打擾我好嗎?我就是這樣一個愛慕虛榮、朝秦暮楚的人。你早點清醒,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人。別親我啊,別那麼用力,真的不值得。”我用手背擋住嘴。迅速爬起來,朝另一個方向奔跑。

跑了好久,我轉身望向來路:夕色沉澱進林子,他的影子已經模糊。

那一刻,我的眼淚肆虐噴薄。我覺得委屈。也就在我覺得委屈的這一刻,我驚竦地發覺,我愛上了他。

誠如他所言,以前我對他的情感包含太多雜質,很大程度屬於青春的騷動與叛逆,但是現在,在知道我們擁有消泯不了的血緣後,在無情地傷害他之後,在日復一日的愧疚與自我折磨中,他反而佔據了我的心。

18

回到旅館,陳勉和媽媽在說話。輕言細語,一副體貼入微的樣子。他已在職場混了這許多年,早就修煉出將情緒收放自如的功夫。我自問不能。直接把自己關進另一間房。

晚些的時候,媽媽哐哐敲門,叫吃飯。

“我不餓。”我回給她。

媽媽咕噥罵我。然後就聽得陳勉說:別管了,餓她三頓,你看她吃還是不吃。

我憤憤想,我偏要把自己餓死。

可是,我顯然沒骨氣,捱到後半夜,就已餓得前胸搭後背,猶豫了一陣,我看看身邊酣睡的媽媽,悄悄起身,準備溜到廚房找些殘羹冷炙。

萬料不到宿在另一間的陳勉還未睡,點了個檯燈,曲著身臥在沙發上看書。我錯愕後正要後退關門,他發話了:廚房有粥。溫的。眼睛沒抬,語氣舒緩,好像跟我沒什麼彆扭。我也不好再使小性子,去廚房,果然聞到米粥的清香,揭開鍋蓋,還有縷縷熱氣,讓我不禁想,陳勉是隔一段時間就用小火煨著,以便我隨時能喝上熱粥。心猝然湧起熱浪,感傷如碗上的熱氣氤氳。

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陳勉就在我身後。

我不言不語又扒了幾口,隨後放下碗,低頭說謝謝。

我側身要走,他擋住了去路。

我抬頭。他接受我的目光。在午夜的寂靜中我們相顧無言,卻分明多了些情感性的東西。

良久,窗外傳來尖利的剎車聲,我陡然驚醒,說:我總是要走的。

我總是要走的。陳勉曾經也對我說過。像一陣風,呼嘯而過。我們所在的地方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我們都只在途中。

陳勉哂笑,說,我有個事,想聽你的意見。

“我想離開暢意。”他頓下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