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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習慣了這幫小姑娘說風就是雨的脾氣,袁顯奕也不往心裡去。到下午張燕跑過來,他才聽到一句勉強算是正常的話。

“你缺心眼吧?看那樣子就知道是個燙手山芋,人家都忙著往外推,就你大發善心把人給收下了。現在內科全等著看你笑話,你這次哪能這麼糊塗呢?”

棘手的病人少收,這大概也算是祖訓。並不是說醫德不好,在醫生看來已經棘手的患者通常都病情危重到超越了這個醫生的救治能力,勉強收治甚至說出“試試看”這種話才是對患者真正的不尊重——人家是來看病的,並不是閒著沒事好心給你當一當小白鼠。更何況如今醫患關係那麼敏感,在這方面出現任何紕漏都是對醫生的致命傷。說小氣些,醫生護士也是人,是做這一行靠著技術養家餬口吃飯的,因為這種事情丟了飯碗不值;說偉大些,醫護工作者未來不知道還要挽救多少瀕臨死亡的生命,為這種事情失去了救治別人的權力,誰去為那些在未來本來可能逃離死亡線的宣告買單。

做醫生最要不得的,大概就是心軟。

不過熟知他如張燕的,也明白如果眼前這個人能不心軟,他也就不是袁顯奕了。

因為他動輒心軟的事情韓雷還特意給他開過這方面的小灶單獨授課。最近幾年歷練起來慢慢的也就脫去了這一層,只剩下個對患者對家屬都特別好脾氣的特質。可是自從袁顯思那疑似跟誰有一腿的狀況出現,袁顯奕又難以避免的傷春悲秋起來,才導致了這次故態復萌。

聽著張燕好心責問,袁顯奕扶了扶眼鏡,感嘆道:“人這一輩子就這麼長,誰沒有個生老病死旦夕禍福的事?雖說點背不能賴社會,可是站大街上賣身都沒人要,這就太悲摧了。”

聽他又開始前言不搭後語,張燕趕緊拉住路過的林凡,“林大夫您看看他是不是又發燒了。”

林凡看都不看袁顯奕一眼,直接丟下三句話:“那不是發燒,是發春呢。從動物學的角度來講,這個叫做發情期,約等於排卵期加黃體生成期。讓他出點血或者找人滋潤他一下就好了。”

這兄弟倆的事情他也知道個大概,根本不用去猜想袁顯奕這麼反常的原因。世界上只有三種能影響袁顯奕生理心理狀態的東西,一是太陽黑子,二是月球潮汐,三是袁顯思。

林凡大約是才從手術檯上下來,連說冷笑話都還帶點葷腥味,張燕趕忙又把他推出去。

那廂袁顯奕還在兀自神傷,張燕乾脆懶得再理會他這反應,徑直問道:“孩子都病成這樣了,他爹媽怎麼就死活不願意去協和?怎麼都是治病,該花的錢一分也不能少,難道他們家就差這點常用藥錢跟床位費?”

袁顯奕想了想,“這個年頭,沒錢別得病。不然別說常用藥費跟床位費,就連家屬吃一個饅頭,都能覺得吃的是自己兒子的救命錢。”

這句話他不過是總結了一下近些年來患者及家屬群體的悲慘狀況,卻沒想到應驗在自己的病人身上,一語成讖。

這年輕士兵的病情雖然複雜卻並不算十分嚴重,拖拖拉拉的潰瘍面始終不能癒合,身體這麼熬下去自然承受不了要開腹離斷因為黏膜粘連而開始互相排斥腐蝕的內臟器官。韓雷盯著袁顯奕一路保守療法以養為主,每天都下大劑量的受體阻斷類藥物意圖靠這個緩解潰瘍,再配上營養劑調理身體狀態。

等患者終於將養到可以接受手術進入下一步治療的時候,那一堆不能報銷的進口藥品賬單上的數字已經在一個月間堆積到六位數。兒子躺在醫院裡像流水似的花著醫藥費,父母每天佯裝輕鬆在兒子面前強顏歡笑之後夜裡就睡在紫竹橋附近的地下通道里。

袁顯奕為這一家子在醫院裡上上下下跑斷了腿,才終於在開刀之前跟醫院磨下來整整二十萬的減免醫藥費和不到十萬塊錢的捐款。上手術那天剛好是袁顯思和蘇語哲從酒泉回來的日子,因為情況太微妙複雜硬是把原計劃兩個小時的手術延到了七個半小時,袁顯奕從手術室裡出來的時候膝蓋僵得幾乎不會走路。

手術很成功,內臟器官受損的狀況比他想象中要輕得多,以各項化驗的資料來看功能損傷也都還在人體自我修復的範圍內。患者還很年輕,這種狀況可以說是預後相當好。

但是面對那一雙父母兩張因為長久沒有好好吃過飯、沒有安心休息過而徹底瘦削蠟黃的臉,袁顯奕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們:你們的兒子能救活,但是要讓他健康的活下來還需要很多個二十萬。

更晚些時候回到北京的袁顯思拎著宵夜來醫院看他——因為手術剛結束,又是全麻,袁顯奕得在醫院陪過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