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低低地吩咐了一聲,桓子瑜已是提步踏上了樓梯,面上滿是陰鷙。那僕役縮著肩膀低低應了個是,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主僕二人的身影在樓梯口晃了晃,便此消失了去。
詭異的是,自他們進店而始,那藏鋒閣裡的夥計與掌櫃就像是沒長眼睛一般,一個個該幹嘛還幹嘛,竟由得他們登堂入室,恍若未見。
待得到了二樓,桓子瑜已是面沉如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那二樓只一個房間,便在廊道的盡頭,桓子瑜想也不想地便直走了過去,抬手便推開了門。
門開處,但見那屋中正立著一個穿褚色衣衫的男子,面色黧黑、相貌平凡,正是張無庸。
一見桓子瑜走了進來,張無庸便立時向他躬了躬身,卻並沒說話。
桓子瑜也是一聲不出,沉著臉負手而入,那僕役跟在他身後走進來,隨手便將門掩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幾乎就在門扇合攏的一瞬間,桓子瑜的語聲便陡然響起,滿是怒氣的聲浪直衝而出,將那牆上的卷軸也掀得動了動。
張無庸面色淡然地立在原處,神情不動,仿若沒聽見他的話。
倒是那個僕役,此時卻是抬起頭來,眸光平平,直視著桓子瑜。
“尚書郎是何意?”他突兀地開口道。
微有些沙啞的語聲,語氣並不如何驚慌,似是對桓子瑜的怒氣毫不在乎。而在那張平凡到過目即忘的臉上,是與他的身份絕不相符的沉穩與傲岸。
“你還來問我是何意?”桓子瑜怒意勃發,一根手指頭險些便指到他臉上去,“這時候你倒來問我?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
“尚書郎稍安毋躁,且聽賀先生解釋。”張無庸的語聲適時響了起來,那聲音仍舊是平淡而從容的,就像此刻他面上的神情,有一種淡極近無的漠然。
“好啊,那就請賀先生來好生解釋解釋。”桓子瑜怒極而笑,面上的神情堪稱猙獰,額角青筋根根凸起,整張臉也漲得通紅,“我叫你給大殿下用藥,你這藥怎麼就下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殿下與我桓氏是什麼關係,你不知麼?太子若是有事,我桓氏大計又如何可成?太子殿下如若被棄,我桓氏必受涉及,甚至會有傾家之禍,你不知麼?你這眼睛莫不是瞎的,連下個藥也會下錯地方?”
他幾乎有些口不擇言,質問聲一聲高過一聲,面上是神情堪稱暴怒。
第817章 三雕策
看起來,在這個房間裡,桓子瑜已是再無顧忌,言語間極為放肆,全不見方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模樣。
只是,他的情緒再如何激烈,那個被稱為賀先生的男子,卻根本不為所動。
只見他將兩手朝後一背,昂然道:“尚書郎此言差矣。下藥之事並非每一步都經過我的手。那大內禁宮守衛森嚴,也不是我一介半步宗師可去之處。我將藥給那小監之時,分明曾反覆向他陳清,要他將藥放在大殿下的食水之中。我的任務也就止步於宮外,至於宮內諸事,那就是尚書郎的安排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桓子瑜面色鐵青,一雙眼睛幾乎暴突而出,直直盯著賀先生:“照先生的意思,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自己卻是半點錯都沒有?”
賀先生隻字不語,唯負手站著,腰背挺直。
即使穿著低等僕役的服色,可他的身上卻散發出沉穩宏闊的氣勢,傲然如松柏,竟是對桓子瑜的話來了個預設。
桓子瑜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這賀先生此時的態度,就差明著說這件事全都怪桓子瑜了,你叫他如何不氣?
分明他才是主,這賀先生不過是府中一介武人罷了,居然也能拿這麼大的架子,他憑的什麼?
桓子瑜鐵青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極深的怨毒,張口欲言。
“尚書郎且息怒。”張無庸終於開了口,截住了桓子瑜未出口的話語,緩聲道:“還請聽吾一言。”
桓子瑜張開了的口立時閉上,面色不虞地看向了張無庸。
張無庸一臉淡然地回視於他,面不改色。
桓子瑜的面色卻是變了幾變,最後終是大力地一拂袍袖,“哐”地一聲重重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張無庸上前兩步,從容語道:“此時再論對錯,為時已晚。且退一步想,此事到底並未造成後果,太子殿下有沒有被人下藥,此事也還說不準。尚書郎此刻所言,不過是事後的猜測罷了。要依我看,尚書郎也不必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