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種毫無把握的話,趙長佑、趙長僖均覺洩氣,但事到如今又沒有更好的法子可想,也只得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他身上了。
趙長佑喚住已起身就要告辭的寧致遠:“寧賢弟,今夜一別,此生可能再無相見的日子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紙,遞給他,“這點東西,請寧賢弟收下,它是我兄弟及朝中幾位親貴大臣的一點心意。你要殺王子仁,要救十九郎,事情既煩難,花費也不會少,只望這點銀兩能幫上你的一點兒忙。”寧致遠展開一看,嚇了一大跳:這哪是一點兒銀兩,竟是一筆巨金,上以工楷書就“足金三百萬兩整”,還有極精緻的花押。
趙長佑道:“憑此,寧賢弟可在我大宋境內的任何一家銀樓提現。”
“不,這我不能收!”寧致遠一愕之下,立刻就將銀票退回去,“二哥,十一弟,不是我矯情,三弟也是我的兄弟,救他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自家人救自家人,怎麼能提錢?這筆巨金,我不能收!”
趙長佑擋住他的手,溫和但卻堅決地道:“十九郎是你的親兄弟,也是我們的親兄弟,這張銀票你必須收下。有朝一日,十九郎得脫樊籬,那你將用剩的銀兩轉交給他,做他後半生度日的花費,也是一樣。”既是趙長安的,寧致遠就不能再推辭了,於是他先代趙長安收下。
分別在即,眾人均依依不捨。寧致遠問二王今後有何打算。趙長佑望了望黑黝黝沒有一絲光亮的庭院,一陣風過,吹得眾人頭頂上的枝葉稀里嘩啦一陣繁響,衰颯的風聲,更增添了深夜的荒涼和寂寥。趙長佑眼望東京方向,打了個寒戰:“我和十一弟,早就看透了這鋪天榮華、蓋地富貴後藏著掖著的那些個東西了。現被削去王爵封號,家產抄沒,貶作庶人,倒正合心意。現我只想和十一弟及家眷一道,遠避喧囂,去覓一個清幽無人的去處,詩書耕讀,清風明月地度日,永不再涉足這凡塵中的紛擾。”
聽了這番肺腑之言,寧致遠、馬驊等人均側側然。寧致遠忍淚強笑:“二哥,十一弟,你們這種神仙日子,真正要羨煞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了。等異日救出三弟,乾脆我就陪著他,來找二哥、十一弟你們。這種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光你們兩個人過怎麼成?只有過的人多了,那才開心!我的這種打算,二哥以為對不對?”
趙長佑、趙長僖笑著,臉上卻流下了眼淚,緊緊握住他的手。趙長佑鄭重答應:“好!好兄弟,我們現在就說定了,我們一安頓好,就馬上派人來告知我們的住處,我們等著,等著你和十九郎來和我們同住的那一天!”
一級級臺階,深邃幽暗,向地底延伸,也不知要下到何時才是個盡頭。狹窄得只容一人透過的地道兩側,全是冰冷堅硬的巨形方石。地道是如此陰森恐怖,令人窒息的黑暗從四面逼擠過來,要將這一群正走下臺階的人都擠死在這毛骨悚然的氣氛裡。
雖然前後各有八盞水晶宮燈照射,但從進到這鬼氣森森的臺階後,原本明亮的光焰就漸漸萎縮了。才走下十餘級臺階,燈光就只剩下黃豆大的一點,它無力地跳動掙扎著,就像一個垂死的人,在絕望、徒勞地喘著最後一口氣,不讓自己跌進那永恆、無邊的黑暗裡。青色殘焰在四壁金剛石的擠壓下全成了星星鬼火,映得地道中這群人的臉也全成了慘碧色。於是,這群人也全成了一群去赴黃泉的鬼了。
雖著錦袍,人人卻渾身發抖,都覺得,怎麼這裡會這樣冷?好像身週一塊塊金剛石的石縫中,都有一縷縷冷風在“颼颼颼”地透出,直刺人人的骨縫裡,直刺得他們手足顫慄,面失人色。下了幾百級臺階後,巨大無垠的黑暗中,總算黑黢黢地,現出了一點別的什麼顏色來了,是白色!
四名太監極力舉高宮燈,才能隱隱約約望見這點白色上的雕飾和一隻金剛雕像的腳。巨大厚重的漢白玉石門被用力頂開,才啟開一絲縫,就從裡面擠出一股陰溼黴濁、令人窒息的惡臭味,這臭味刺激得所有的人立刻都流出了眼淚。這是幾百具屍體在腐爛時的味道。伴隨著這味道的,是軋軋的開門聲。聲響是如此疹人,令所有的人兩腳都發軟發飄。
門後,仍是牢不可破的黑暗。跨進高高的石門檻,幽暗的光線中,勉強能辨認得出,這是一個大得可怕的石殿。往前十幾步,可見殿中一正一側放置著兩張漢白玉石雕寶座,座前設兩副琉璃五供和兩個青花雲龍大瓷缸。缸內盛滿香油,但缸中的燈焰早就熄滅了。繞過寶座,一行人繼續前行,又推開兩扇石門,進到一個巨大的石殿內。這裡,陰森恐怖的氣氛愈濃,而腐臭氣味則更烈。繞過殿中陳設擺放著的各式鑲珠嵌玉、價值連城的寶物後,眾人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