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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位姨太太十分愛惜希銓。希銓又得了個癱瘓的病,總醫不好。上前年就和他娶了個親。這種癱子,有誰肯嫁他,只娶了人家一個粗丫頭。去年那老姨太太不在了,把自己的幾口皮箱,都給了希銓。這希銓也索作怪,娶了親來,並不曾圓房,卻同一個朋友同起同臥。這個朋友是一個下等人,也不知他姓甚麼,只知道名字叫阿良。家裡人都說希銓和那阿良,有甚曖昧的事。希銓又本來生一張白臉,柔聲下氣,就和女人一般的,也怪不得人家疑心。然而這總是房幃瑣事,我們旁邊人卻不敢亂說。這一位景翼先生,他近來賦閒得無聊極了,手邊沒有錢化,便向希銓借東西當。希銓卻是一毛不拔的,因此弟兄們鬧不對了。景翼便把阿良那節事寫信給鴻甫,信裡面總是加了些油鹽醬醋。鴻甫得了信,便寫了信回來,叫希銓快死;又另外給景翼信,叫他逼著兄弟自盡。我做同居的,也不知勸了多少。誰知這位景翼,竟是別有肺腸的,他的眼睛只看著老姨太太的幾口皮箱,哪裡還有甚麼兄弟,竟然親自去買了鴉片煙來,立逼著希銓吃了。一頭嚥了氣,他便去開那皮箱,誰知竟是幾口空箱子,裡面塞滿了許多字紙、磚頭、瓦石,這才大失所望。大家又說是希銓在時,都給了阿良了。然而這個卻又毫無憑據的,不好去討。只好啞子吃黃連,自家心裡苦罷了。”我聽了一番話,也不覺為之長嘆。一會兒,景翼回來了,彼此周旋了一番,我便告辭回去。

過了兩天,王端甫忽然氣沖沖的走來,對我說道:“景翼這東西,真是個畜生!豈有此理!”我忙問甚麼事。端甫道:“希銓才死了有多少天,他居然把他的弟婦賣了!”我道:“這還了得!賣到了甚麼地方去了?”端甫道:“賣到妓院裡去了!”我不覺頓足道:“可曾成交?”端甫道:“今天早起,人已經送去了。成交不成交,還沒知道。”我道:“總要設法止住他才好。”端甫道:“我也為了這個,來和你商量。我今天打聽了一早起,知道他賣在虹口廣東妓院裡面。我想不必和景翼那廝說話,我們只到妓院裡,和他把人要回來再講。所以特地來約同你去,因為你懂得廣東話。”原來端甫是孟河人,不會說廣東話。我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懂廣東話呢?”端甫道:“你前兩天和景翼說的,不是廣東話麼。”我道:“只怕他成了交,就是懂話也不中用。”端甫道:“所以要趕著辦,遲了就怕誤事。”我道:“把人要了出來,作何安置呢?也要預先籌畫好了呀。”端甫道:“且要了出來再說。嫁總是要嫁的,他還沒有圓過房,並且一無依靠的,又有了景翼那種大伯子,哪裡能叫人家守呢。”我道:“此刻天氣不早了,你就在這裡吃了晚飯,我同你去走走罷。左右救出這個女子來,總是一件好事。”端甫答應了。

飯後便叫了兩輛東洋車,同到虹口去。那一條巷子叫同順裡。走了進去,只見兩邊的人家,都是烏里八糟的。走到一家門前,端甫帶著我進去,一直上到樓上。這一間樓面,便隔做了兩間。樓梯口上,掛了一盞洋鐵洋油燈,黑暗異常。入到房裡,只見安設著一張板床,高高的掛了一頂洋布帳子。床前擺了一張杉木抽屜桌子,靠視窗一張杉木八仙桌,桌上放著一盞沒有磁罩的洋燈,那玻璃燈筒兒,已是燻得漆黑焦黃的了。還有一個大瓦缽,滿滿的盛著一缽切碎的西瓜皮,七橫入豎的放著幾雙毛竹筷子。我頭一次到這等地方,不覺暗暗稱奇,只得將就坐下。便有兩上女子上來招呼,一般的都是生就一張黃面,穿了一套拷綢衫褲,腳下沒有穿襪,拖了一雙皮鞋,一個眼皮上還長了一個大疤,都前來問貴姓。我道:“我們不是來打茶圍的,要來問你們一句話,你去把你們鴇母叫了上來。”那一個便去了。我便問端甫,可認得希銓的妻子。端甫道:“我同他同居,怎麼不認得。”

一會兒,那鴇婦上來了。我問他道:“聽說你這裡新來一個姑娘,為甚麼不見?”鴇婦臉上現了錯愕之色,回眼望一望端甫,又望著我道:“沒有呀。”說話時,那兩個妓女,又在那裡交頭接耳。我冷笑道:“今天姓黎的送來一個人,還沒有麼?”鴇婦道:“委實沒有。我家現在只有這兩個。”我道:“這姓黎的所賣的人,是他自己的弟婦,如果送到這裡,你好好的實說,交了出來,我們不難為你。如果已經成交,我們還可以代你追回身價。你倘是買了不交出來,你可小心點!”鴇婦慌忙道:“沒有,沒有!你老爺吩咐過,如果他送來我這裡,也斷不敢買了。”我把這番問答,告訴了端甫。端甫道:“我懂得。我打聽得明明白白的,怎麼說沒有!”我對鴇婦道:“我們是打聽明白了來的,你如果不交出人來,我們先要在這裡搜一搜。”鴇婦笑道:“兩位要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