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朕也知道,如今朝野中權貴相互傾軋奪權,內外憂患,朕雖有心整頓朝綱,但這身體總是不盡如人意……”榻上的人長長嘆了口氣,語調裡滿是疲憊。“苦了你了,為朕主持這腐朽的朝廷……”
“能為陛下效命,從來都是臣的心願。”男人立起身來,再次對帳幕中的主君淺淺躬身一禮。
“請陛下您安心休養,無論如何,臣都早就決意成為您江山的堅盾,竭力護得社稷安寧。”
殿前彎月如鉤,如銀的月光傾瀉在殿前光潔的硃紅行廊上,唐剎大步走出恢弘的寢殿外,在廊前停住,抬頭凝望著天邊的一輪勾月,眼中在那瞬間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感。正是冬日,空氣中湧動的寒意讓人不由得為之顫慄,兩個宮女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提著兩隻燈籠為他照亮前路,舉止間小心翼翼,敬懼不已。
她們自然小心翼翼,皆因她們面前的男人正是當朝聖上親封的淮陽王,又正是聖上最信任的親信,在聖上病臥在榻後,朝事都交由他過問權衡,他更是大攬當朝權政,權傾朝野。
這位本該偏安淮陽郡的王爺並非皇上的直系血親,亦非兄弟,只是靠著狠辣老練的行事手段和赫赫戰功,仰仗皇上交奉給他的掌兵大權,硬生生將朝中所有反對他的權貴斬草除根,牢牢坐穩了攝政王的位置。
起初,朝廷中的老派權貴仗恃自身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並不把這位王爺放在眼中,又擔心這位王爺仗著聖上信任大權獨攬,朝堂中有意上書彈劾他的人不在少數。那時,淮陽王唐剎正領軍駐守邊關,堅守雁門數年與胡人對峙,人不在朝中,彈劾的上書更是肆無忌憚。無奈皇帝卻對這位與自己自小一起長大的王爺信任有加,不管彈劾的奏摺罪狀歷證,始終袒護著他,讓那些權貴也暫時束手無策。
最後,皇帝重病臥床,召淮陽王入朝參事,唐剎帶著赫赫戰功堂皇歸來,戎邊十數年,手下親兵驍勇忠誠,更得聖上萬金封賞,從此威權更重。
他自是知道朝廷中有人刻意中傷自己,回京不到數月,就仰仗手頭威權硬生生迫得朝中領頭彈劾他的御史大夫主動上書辭官,反對派者中更有甚者被抄家滅門,勢如猛火,那些曾經反對他的權貴們盤根錯節的勢力一夜之間被拔除一空,一家老小盡被株連,梟首陳屍,血流成河,從此朝野震動,不再有人敢發一言。從此,大權獨攬。
“好了,你們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走下漢白玉石階,繞過一道道硃紅宮牆,唐剎在一處幽暗行廊盡頭的偏殿門口停下,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燈籠。兩個宮女面面相覷,眼看著王爺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偏殿中,欺身各各行了一禮,一隊帶刀的威武侍衛隨即把守在殿門外,她們也不再停留,轉身往回走去。在這種時候,這位王爺會徹夜燃著燭火代聖上審閱奏摺,獨自呆在宮記憶體放書物的偏殿一整夜,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擾。
殿內只點著幾盞昏暗的燈火,繪著松竹的屏風後,唐剎坐定在碼滿奏摺和線裝典籍的桌邊,皺了皺眉,翻開一本奏摺,仔細在燈下瀏覽了一遍。視線掠過字裡行間,他的眉關擰得更緊,把奏摺放下,再翻開另一本,果然都是一樣的內容。他的視線投向被金蟾鎮紙壓在桌角的一紙書信,那是鎮守遼西的太守差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急函,其中內容無非是軍情緊急,望多調兵力物資來充實郡內防守等陳詞濫調。
他雖心知遼西太守確實所言非虛,但調集兵力需要時間,軍需糧草同樣需要時日籌備,朝中也一時找不到什麼有能的將領,要馬上發兵支援,談何容易。他嘆了口氣,剛想站起身來的時候,卻猛然看見面前的松竹屏風旁多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個身形高挑剽悍的男子,漆黑的雲紋鎖甲外鬆垮垮套了件血錦短袍,挽著袖口,露出的手臂在昏暗的燈火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金銅色。他向唐剎微微一笑,本來俊逸端正的面龐上,右眼的位置卻爬著幾道猙獰的傷疤,暴突出眼眶的右眸猙獰而妖異的閃爍著,讓男子的臉龐在燈火下顯得可怖而詭異,如同妖魔魍魎。
“主上,我有要事稟報。”
“有事就說吧,獠吾。如果又是拿那些無關輕重的事來煩我,就別再讓我見到你了。”唐剎手頭一邊翻開另一本奏摺,望向男子的猙獰右眸,不由得皺了皺眉。
“是,是。主上現在貴為攝政王,我怎麼膽敢拿些小事來打擾你呢。”叫作獠吾的男子輕佻一笑,雖然口口聲聲稱面前人為主君,但言詞間並沒有多少崇敬,相反,他的語調輕快而隨意。“主上,出大事了,丹螺山那隻千年老蛇被人殺了,子子孫孫都死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