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墓碑給予一片思念和寄託,也是一用。同樣,也讓生者看清自己未來的命運,不斷強化對死的敬畏而已。
死,是時間的終止,當今時空的結束,自我世界的消亡。
而自我以外的世界,卻運轉如常。
上至國王,下至乞丐,沒有一人的死會讓世界停轉。一個人的死亡,對個體來說極為可怕,對世界來說,卻輕如鴻毛。死亡對世人至為公平。
大部分時間,生者寧願逃避這一話題。這也就是為什麼,墓地常年冷清蕭瑟。而人滿為患的,卻總是遊樂場、健身房、購物中心,還有醫院。
求生、求歡,人之本能。元深輕嘆一聲,想到不多時,自己也將長眠於此,這個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這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地方。不,他不要這樣。他不要儀式,不要祭奠,不要無關人等的圍觀。他亦不要墓碑。這輩子他最愛的地方是大海,他寧可投身在海里。獨自乘坐熱氣球,飄到遙遠的太平洋,走得悄無聲息,只讓大自然知道他的秘密。一隻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他回過神來,看到沈慶歌站在他身旁。“走吧,雨大了。”她說著,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
清明後的第二天,雨霽天晴。逢著春光正好,元深陪準岳父去打高爾夫。
元深的高爾夫是十多歲時跟父親學的,球技說不上好壞,用在應酬上是足夠了。他從小不喜歡這項活動,覺得只要是個有錢人就愛打高爾夫,這很愚蠢。他討厭一切裝腔作勢或附庸風雅的東西。他寧可把精力投入真正的興趣,比如打籃球和踢足球。父親卻說籃球和足球不是他們這個階層的人該玩的。
一場球打完,自然是沈祥肅贏了。沈祥肅滿頭大汗,拍著元深的肩,高興地罵著:“臭小子,這樣可不行啊,還趕不上我這個老頭子。”元深笑笑,知道自己存心輸球討了老爺子的歡心。
他們坐了球場車回到會所,沈慶歌已在餐廳包間點了一桌菜等他們。
沈祥肅這天特別高興,喝多了幾杯便說要給外孫起名字。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每一個在他嘴裡都別有光彩,哪個都不捨得棄用。
沈慶歌這天很活潑,完全成了個乖巧的小女兒,挽著沈祥肅的胳膊,嬌滴滴地說:“爸爸這麼喜歡孩子,我和Ethan多生幾個便是。讓爸爸過足取名字的癮。Ethan你說好不好?”她說著笑眯眯地轉向元深。
元深正夾起一塊河豚肉,連皮帶刺地捲起來一併放進口中。聽聞此言,他不緊不慢地把肉吃完,然後對著沈慶歌微笑道:“當然好。”沈祥肅高興得喝了好些酒,話也多起來。席間,沈慶歌起身去了一趟包間的盥洗室。沈祥肅便對元深說:“還有一個月就要舉行婚禮了,公司的事情你要提早安排好,能早點來美國,就早點來。很多事情需要準備。慶歌懷著身孕,你要多照顧她。有什麼分歧,跟我說。她有什麼想法和要求,你儘量遷就她。你們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人一輩子結一次婚,不要叫慶歌失望。將來生活上,還要你們互相體諒。爸知道你在很多事情上還不夠成熟,但你和慶歌情同手足,都是我的孩子”聽到這裡,元深就跑神了。老爺子酒喝多了,囉唆起來,慈祥而好脾氣的囉唆。元深的注意力一直在沈慶歌身上,他察覺到,她停留在盥洗室裡的時間過於長了一些,長得讓人心生不安。
是夜,沈慶歌陪父親住在酒店裡,說是身子疲累,需要安靜休息。
元深獨自回到家中,待夜深人靜時分,取出手機,點開一段影片。
影片所播放的正是下午在餐廳包間的盥洗室裡的畫面。因拍攝距離遠,畫面清晰度不高,但他還是看出了沈慶歌在盥洗室裡所做的事情。
短短几分鐘的影片很快結束。檔案一播放完,立刻就開啟了系統設定好的自毀程式。所有的畫面瞬間被粉碎得一乾二淨。
元深盯著黑掉的螢幕發了一瞬的愣,然後閉上眼睛,在黑暗中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
第二天,沈慶歌與沈祥肅回美國,元深送他們去機場。一路上,他溫暖周到,毫無疑問是個未來的好丈夫與好女婿。離別前,他與沈慶歌擁抱親吻,對她微笑,沒有流露一絲洞察的目光。
夏悠悠給元深打電話,說好些天不見,想他了。
元深心情不好,不想見她。情人節與簡汐在溫泉約會之後,他一直都不想再碰別的女人。每一天每一夜,當他感覺到自己需要一個親吻一個擁抱的時候,他腦海中想的全是簡汐。他已經不願再親近其他任何人。
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去找簡汐。同時,他必須做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