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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不恰到好處,不正逢火候,人家認賬嗎?此事水平高低可細分為三檔。一檔是男女幽會,雙方已鬼鬼祟祟溜進了某個暗處,但還只是處於暱近階段,你捉了,這絕無水平。二檔是男女已經心蕩神搖,身不由己,哆嗦如秋風中的蘆葉,但身上還尚存遮掩,你捉了,這水平也只能說一般。三檔是男女正進了響雷走電、雲雨膠著之際,你忽發一聲喊衝將進去,將其一一赤身縛住,這才是最高水平。若是一檔,必有麻煩;二檔兩碰;三檔則必勝。

當然,這種檔次的區別以及成敗與檔次之關係,是丁三幾經失敗以後總結出來的。第一次,他卻是無論如何要捱打的。那一次也太沒有水平了。男的是生產隊會計,剛進了村東一個姑娘單住的旁屋,他就冒冒失失捉去了。當時,男女雙雙紐扣尚未解一個,豈肯認賬,反過來雙雙揪住他不放。姑娘又鬧又嚷,把村裡人都引了來。男女雙方的父母兄弟也都來了。會計說:“她是勞動小組長,我是來找她登記工分的!”姑娘一見父親,嗚嗚大哭,好不傷心:“人家會計是來找我算工分的,他瞎嚼舌頭!”一片鬧哄哄,丁三早亂了方寸,腦子一片空白,只老是說一句很可笑的話:“那麼,你們待在一起幹什麼?”姑娘是個辣椒貨:“怎了,男的和女的就不能待在一起了?哪個中央規定的?你爸和你妹待在一起幹什麼?你和你媽待在一起幹什麼?”姑娘的父親把她猛一推,發一聲喊:“打他的嘴!”眾親朋呼聲一致:“打!”還未等丁三做好招架準備,那姑娘早用結實的巴掌在他的右頰上摑出一個脆響來。他搖晃了一下,尚未立定,左頰上又爆出一個更大的響來。接下來,他被男女家的親朋們推來搡去,並時有唾沫飛到臉上。他高昂著頭顱,把羞辱刻在心尖。

後來,他終於報了仇。他一連苦守了半個月,終於在一個黑漆漆的夜晚,以最高檔次將那男女赤身縛住,緊緊捆在了一個大石磙上。當人們沉默地望著他時,他往嘴角上掛一縷笑絲,然後如同美國西部片中的大俠客一般,把帽簷往下一拉,靜靜地離開了現場。

丁三婚後,日子十分自在。妻子長得頗有幾分姿色,溫柔儼如一頭春日裡生出的羊羔,對他百依百順,好好伺候,從不怠慢。丁三無憂無慮,便更有了閒情逸致。

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藏匿處甚多,坯房、窯洞、樹林、船上、蘆蕩、涵洞、橋下、密密的莊稼地……若夜幕降臨,又是月黑風高,那幾乎處處都可藏匿,因此,做男女的事,總要比城裡方便得多。後來,丁三看過《沙家浜》,學刁參謀長的腔調,陰陰的,老說一句可笑的話:“這麼大個沙家浜,藏起個把人來還不容易?當年,那阿慶嫂把胡司令往水缸裡這麼一藏,不就藏起來了嗎?”既然藏匿容易,這種事也就自然多些。加之,鄉下人少有其他話題,常以粗野的、赤裸裸的葷話不分男女、不分場合地取樂,自然會勾起什麼蠢蠢的念頭。再加之鄉村的空泛、單調、閒暇和百般的無聊,再加之農事就註定了男女間容易發生磨擦,容易使一男一女離開眾人,或共駕舟子入幽深的蘆葦蕩中打葦,或在幽靜的瓜棚豆架下作業,那情調,那氛圍,是極易燃起男女之情的。此地鄉風民情的純樸,也使男女間易於苟合。

因此,丁三有的是機會。

然而,這地方上的人,表面卻又很嚴肅,古板,一本正經,要竭力維持正統,把男女間的野情,看成是人世間最大的醜事。若是幹部被捉,輕則警告,重則革職。這地方上對幹部胡搞,一律使用一個專用名詞,叫“搞腐化”。這大概是從“作風腐化”一詞演變而來的。但在這地方上,它現在僅僅有一個含義:男女關係。幹部“搞腐化”,在這裡被看成是比貪汙盜竊、行賄受賄之類的罪行更重的罪行。若普通男女被捉,男子命運略微好一些,但日後不得入黨、參軍、做官,女子則很難出嫁,其父母兄弟皆覺無顏。

因此,丁三幾乎成了要緊人物了。

經驗漸博,智慧日豐,丁三之術一日精於一日。如今,他要麼不捉,一捉保證是在那最佳點上。想當年在部隊上實彈演習,丁三十發子彈才勉強打中三環,可如今幹這事卻是百發百中,彈無虛發。“在這件事情上,我就是阿烏!”阿烏是誰?阿烏是這地方上的捉鱉大王。阿烏揹著魚簍,往河邊上一站,用眼睛盯著水面,能從兩個很難覺察出來的小水泡泡就能斷定鱉的位置,扎一個猛子,絕不空手。他甚至能從水泡泡判斷出鱉的雌雄和重量。丁三自比阿烏,以說明自己的水平,自然是再恰當不過。當男的為了前程向他“嘭嘭”磕頭,女的為了名譽而淚流滿面向他抱腿求饒時,當看到人們圍住他的獵物而靜默觀賞或予以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