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大怒咆哮著。一手抓過小包,把它放在書桌上。
我怒目而視,我恨她,從來沒這麼恨過;即使在最自我中心的孩童時期,我之恨她也不如現在劇烈。
“你為什麼把信藏起來?”我氣沖沖問道。
“因為我想再要一次機會。”她低語著,她的下巴抖著,下 也在哆嗦,我還看見血紅的眼淚。“然而即使沒有這封信——”她接著說:“你也已經做了決定。”我拿起信,撕開小包。信滑了出來,包在一起的還有摺好的英文剪報。開啟信,我的手抖個不停。
“先生,此刻你一定已經知道,七月十四日那天,巴黎的暴民攻進巴斯底監獄。整個城市已陷入大混亂。法國各地暴動此起彼落。好幾個月來,我一直試圖聯絡你的家人,期盼能儘量讓他們安全離開國內,但是終於徒勞無功。
總算在星期一,我接到訊息說,農家於佃戶全起來反抗侯爵於你們家人。你的兄長、嫂子和侄子侄女,還有任何想防衛古堡的人,在真正劫掠開始前,已悉數遇害。只有你的父親逃脫出來。
一些忠心耿耿的僕人,在圍困期間掩護著他,後來又送他到海岸。就在今天,他已抵達紐奧良城,法國先前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請求你去幫助他,他身在異地,舉目無親,悲痛難忍,他至盼你能去見他。“信上還有一些,諸如道歉啦,保證啦,特別啦……等等不合情理的話。
我把信放在桌上,我瞪著木頭,瞪著油燈映照的火光。
“別去找他!”她說。
在沈寂中,她的聲音顯得微細而又毫無意義,反倒沈寂本身,卻有如巨吼。
“別去找他——”她又說了一次。眼淚流下來,她的臉好像小丑斑紋塗彩,另外兩條小紅溪,猶從眼眸 流出。
“出去——”我低聲說。聲音逐漸消失卻又猛然變高:“滾出去——”語聲似仍迴響不停,一直到我又一次聲嘶力竭地叫:“滾出去!”
我做了一個有關家人的夢。
我們彼此擁在一起,連穿著天鵝絨衣服的卡布瑞也在。古堡被焚燒得一片焦黑,所有我送回家去的珍品不是燒熔了,就是早已化成灰燼。到頭來,有什麼不化成塵土呢?有一句老話不就是說什麼塵歸塵土歸土灰歸灰嗎?
沒關係,我已經回家了;而去把家人全變成吸血鬼。所以我們這一家,狄賴柯特之家乃是吸血鬼之家!大家全是白森森的美人,就連襁褓嬰兒,躺在搖籃裡,站在旁邊的媽媽不是喂他喝奶,而是喂他尾巴蠕動的老鼠呢!
我們又說又笑又吻,一起穿過灰燼。我白森森的哥哥,他們白森森的夫人,加上白森森的小鬼們,嘻嘻哈哈的在談獵殺於受害者。我失明的父親——他像極聖經上描述的人物,突然站起來大叫:“我看得見了!”我大哥手臂環著我,身上穿著正正經經的衣服,他看上去十分瀟 ,我從未覺得他這麼好看過。吸血鬼的血液使得他的臉顯得瘦削,表情卻充滿了靈性。
“你能回來施用幽冥法術,實在是該死的太好了。”他開心的大笑。
“幽冥法術,老天,幽冥法術!”他的太太在一旁唸唸有詞。
“如果不是你——”他接著說:“我們現在全死翹翹了!”
房子已經空了。
大型皮箱已先交運,船在兩晚之後就離開亞歷山大港口。在船上,身為侯爵之子是必須衣著考究的。我隨身將只拿一個手提箱,當然還有小提琴更須隨身攜帶。
卡布瑞站在花園的拱門旁,穿著白棉長衫,顯得玲瓏有致,帽子下的頭髮散垂披肩。
長髮披肩,那是為我如此嗎?
我更加黯然神傷,對所有失去的,死去的未死的之思慕意念,如浪潮衝擊過來。
潮來潮去,只有沈落的感覺釘牢著;世事如夢,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小舟能不在海上隨波逐流嗎?
她的閃亮長髮不正是一串金雨嗎?當你凝視深愛之人,想起古老詩句的描繪,你能不讚嘆詩的描述合情合理、維妙維肖嗎?是的,她真是可愛,稜角分明的臉龐,愛憎分明的櫻 。“母親,你對我有什麼需求儘管吩咐。”我安詳的說,這個房子畢竟是文明世界!書桌、燈、椅子還在;所有顏色亮麗的鳥兒全送走了,大概都在市集拍賣吧。灰色非洲鸚鵡據說可以活得像人一般老;而尼克卻只英年三十!
“你需要從我這裡拿錢嗎?”她的臉泛起美麗的紅潮,眼眸光澤閃爍,似藍又紫,在那瞬間她看起來一如常人;我們恍若回到老家她的房間裡,堆積的書,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