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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魯蘭,但我愈來愈感到,我們決不能單憑這個世界來評判上帝。這不過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習作。如果你對這個藝術家感興趣,那末對一幅畫錯了的習作,你能怎麼樣呢?你沒有發現很多可批評的,你閉口不言,但是你有權利要求更好一點的東西。”

“對,是那樣,”魯蘭高聲說,“稍好一點的東西。”

“我們應該看到這同一隻手再做點別的事情後,再來評判。這個世界很明顯地是在他的不吉利的日子裡,匆匆忙忙胡亂做起來的,當時這藝術家正缺乏才智。”

(二)

暮色落在彎曲的鄉野道路上。第一顆星星戳穿了深濃的鑽藍色夜幕。魯蘭的愉快、單純的眼睛搜尋著文森特的臉。“那末你認為除了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別的世界嗎,先生?”

“我不知道,魯蘭。當我把興趣集中在我的畫上時,我不去想這些事。可是我們的生活顯得如此地不完全,不是嗎?有時候,我想火車和馬車是地球上的把我們從一個地方送到另一個地方的運載工具,所以傷寒病和肺病是把我們從一個世界送到另一個世界的運載工具。”

“啊,你也想了不少,你這個藝術家。‘

“魯蘭,你肯幫我一個忙嗎?讓我給作畫張像。阿爾的人不願意為我擺姿勢。”

“我感到榮幸,先生。但是為什麼要畫我呢。我不過是一個難看的人。”

“如果有上帝的話,魯蘭,我想他一定有象你一樣的鬍鬚和眼睛。”

“你在跟我開玩笑,先生!”

“恰恰相反,我說的是真心話。‘

“明天晚上請到寒舍便飯,好嗎?我們沒有什麼菜,但是我們高興你能光臨。”

魯蘭太太是一個農婦,使他聯想起德尼太太。桌上鋪著紅白格子的桌布,一點點土豆搬肉、自己烤的麵包和一瓶釀酒。晚飯後,文森特一面畫魯蘭太太,一面與郵差聊天。

“在大革命中,我是個共和主義者,”魯蘭說,“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我們什麼也沒有得到。我們的統治者是帝王也好,是共和政府也好,反正我們窮人還是象以前一樣渺小。我曾經想過,當我們是共和國的時候,人人可享有,而且同等地享有。”

“啊,不,魯蘭。”

“我一生在捉摸,先生,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比另一個人佔有得多,為什麼一個人該拚命苦幹,而他的鄰居卻可以閒坐著。也許我太無知,難能理解。你是不是以為,倘若我受過教育,先生,就能夠理解得好一點嗎?”

文森特迅速地望望魯蘭是不是在冷嘲熱諷。他的臉上還是那同樣的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氣。

“對,我的朋友,”他說。“大多數受過教育的人,似乎對一切情況很理解。但是我跟你一樣無知,我是永遠不會理解,不會接受的。”

他半夜四點鐘起身,走上三、四個小時才到達要去的地方,然後一直畫到天黑。在一條冷清清的路上,拖著疲累的腳步走十或十二公里的路,真不是個滋味,但他喜歡一再地摸到腋下的溼畫布。

他在七天內繪製了七幅大畫。在週末,幾乎累得要死了。整個夏季天氣很好,但現在他提不起畫興了。一陣猛烈的西北風颳起來,揚起一陣陣把樹木染白了的灰沙。文森特不得不靜止不動。他一覺睡了十六個小時。

地碰到了極不愉快的事情,他的錢在星期四花光了,而泰奧的信款要到下星期一下午才能寄到。那不是泰奧的過錯。除了一切繪畫材料外,他依舊每十天奇五十法郎。文森特熱衷於看到自己的新作配上畫框,定貨大大超過了預算。在這四天中,他靠二十三杯咖啡和麵包師賒給他的一個麵包打發日子。

一種強烈的反作用開始不利於他的畫。他認為他的圖畫與他從泰奧那兒所得到的善意是不相稱的。他要贏回已經花去的錢,以便歸還給他的弟弟。他一張張地看著畫,因為這些畫不值所花去的成本費而責備自己。即使不時地確實出現一張相當好的習作,他還是明白倒不如從別人那兒買一張未得便宜點呢。

在整個夏季裡,對自己圖畫的想法在他的頭腦中湧現。雖然他很孤寂,但他沒有時間來思考和感受。他象一臺蒸汽機似地開動著。然而,現在他的頭腦象一鍋餿粥,他甚至沒有一法郎供他吃喝,或去看看拉歇爾散散心。他得出結論:他在夏季裡繪製的畫是非常、非常的差。

“無論如何,”他對自己說,“塗過的畫布總比一塊空白的畫布來得有價值。我的要求不高,那就是我有權利要畫,那就是我有理由要畫。”

他深信,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