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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部分

吳珦口角噙笑,目光睿智而堅定:“自先帝駕崩,老夫一直在城中居住。腥風血雨,歷歷在目。老夫痴長數十年,便斗膽說一句,君侯雖有寵愛,卻還不夠。老夫願意再送一件功勞與君侯。”

我忙道:“請大人指教。”

吳珦壓低聲音:“吳粲乃是老夫所殺,屍身就埋在後院之中。”說罷微微一笑,“今日得見君侯,實乃平生幸事。告辭。”說罷回身收起油布傘,折起椅子,收起魚竿,飄然過橋。

吳珦雖已年過七旬,身姿卻甚是輕捷。綠萼目送片刻,轉頭甚是不解:“這吳珦當真奇怪。”

河水一下一下地拍打著草地,潮溼的晨風中有泥土的腥氣。李威早已趕了回來,只因銀杏攔著,不好近前。我呆站了片刻,攜綠萼向銀杏與李威走去,一面低聲道:“回府後,你與小錢去汴城府,就說吳粲的屍身找到了,在吳珦京中居所的宅院之中。”

綠萼更加不解,然李威就在面前,她不敢多問,只是道:“姑娘一下子差奴婢和錢管家兩人一同前去,只怕李威要派人跟去。”

我笑道:“李威派人保護你們還不好麼?省得我擔心。”

施哲和董重果然從吳珦的菜園中,掘出一具無頭屍身,雖已無法辨認,衣裳卻是沒錯的。吳珦於公堂認罪,因痛恨吳粲叛主求榮,便一劍殺了他,割下頭顱懸於坊間。吳珦身材高大,老而不衰,一劍殺了身為文官的親孫兒,倒也不無可能。施哲與董重縱然聰明,一時之間又怎能料到吳粲是被祖父所殺?況且他們也未必知道吳珦一直在京中,從未回南。

前線每日都有書信催問,吳珦既已認罪,施哲與董重便草草結案。好在高暘並沒有處置吳珦,而是將他趕回原籍,禁錮餘生。

聽聞此信,我正在露臺上觀雨。今夏的雨水格外充沛,午後才停了一個時辰,傍晚又下了起來。雨水自簷傾落如珠,凝成細流順著柱子無聲流淌。整座汴城一片灰暗蒼茫,車馬的燈光倒映在潮溼的青石街上,匯成兩道光流。汴河騰起無數浪花,沙沙雨聲如吟如訴。

高暘沒有殺師廣日,也沒有殺吳珦。我心中甚慰,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銀杏笑道:“催得這樣急,怎麼卻不了了之了?”

雨水落在掌心有秋涼的意味。我淡淡道:“吳粲這樣的叛徒,信王也不會喜歡的。各為其主,大義滅親,吳珦沒有錯。”

銀杏道:“這吳大人倒像是料定信王不會殺他似的。”

若說“各為其主、大義滅親”,我又何嘗不是?然而我絕不敢行吳珦這一步。“即使真的預料到,自首也是需要勇氣的。我就沒有這樣的勇氣。”

銀杏忙道:“姑娘做的事,可是拿刀子往信王的心尖上戳。信王倒也罷了,好歹有那麼多年的情義在。衣帶詔那件事情,王妃滿打算殺了姑娘,卻又失算了,定然惱怒得很。”

我嘆道:“她想殺我,從來不只為她自己。我千方百計地活下來,也不是為自己。”

銀杏微微一笑:“姑娘下定決心就好。”

低垂的烏雲重重壓住汴城,我深吸一口氣:“我早已下定決心,你知道的。”

第四十三章 湯武革命

洛陽久攻不下,昌王高思誼終於在七月初退兵了。高思誼親自斷後,大軍往函谷關撤退。死傷十之六七,士氣甚是低落,所幸行軍有序,只待退入函谷關,便可整軍再戰。然而高暘早已伏兵邀其歸路,居高臨下,滾木礌石亂下,火箭火銃四射,強弓硬弩齊發。當日颳起東風,高暘以氈布裹草車,澆油其上,橫于山隘中斷其歸路,濃煙滾滾,不辨敵我。昌王軍人仰馬嘶,不復成陣,自相踐踏鬥毆,死傷無數。昌王見大勢已去,帶領親隨向西突圍,一路奔到函谷關下。守關將領不肯放高思誼入關,追兵在後,高思誼只得倉皇北渡,翻山越嶺,不知所蹤。

高暘與文泰來挾兩宮鑾駕進軍函谷關,函谷關守將早已聞得昌王敗北,當即斬下林道周的首級,獻關投降。於是一面進攻,一面遊說,一月之內,關內州縣紛紛開門迎接兩宮。唯有長安守裘玉郎閉門頑抗,不過半個月,為部將所賣,捆縛了交予高暘,斬首於轅門前。裘玉郎留在涇州的家眷,被高暘鎖在府中,一把火燒死。凡越牆逃出的,一律射死。昌王高思誼八歲的獨子高晦,被塞入布囊,自長安城牆上摜殺。關中平定。

九月,高暘兵分兩路。一路進軍西北,抵禦趁亂入寇甘涼的回鶻人,俘虜男女萬餘口,牛羊數萬。回鶻再次請和,並請求公主和親。一路自漢中入蜀,攻下成都,王甯的舊部逃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