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拎著一把厚實闊大的殺豬刀,從裡屋衝出來了,怒目圓睜,喝道:“什麼狗東西!到趙爺爺家撒野來了!”原來他在屋中掃除,聽到胡不為與諸人對話,心中不忿,到廚房尋了慣用的剔骨大刀衝出來,想把他們嚇走。
這一招他數十年來屢試屢靈,也不知嚇跑了多少貌似狠惡內容草包的莽夫潑皮。旁人見他這般威猛聲勢,大刀當前,往往便是縮頭一嚇,慌忙遠遁。然而這一次屠夫失算了,那圓木眼皮都不抬,只一揮手,一條凹凸不平長滿賴疣的烏黑之物從袖中射出,貫入他的大腿中。屠夫哪知這幾人心狠手黑,一言不發便施辣手。當時重傷負痛,大聲慘叫起來。胡不為見老丈人吃虧,片刻間便見了血,不由得大慌,高聲叫道:“不要打他!不要打他!我給你們,我給!我這就去拿!”便在此時,臥室中的鎮煞釘嚯嚯鳴響起來,聲音尖利已極。
胡不為快步搶進房去,從褥下拿了釘子走出來。釘子青光極盛,入目耀眼,卻比前幾月碰上鐵貂時明亮得多。胡不為不明所以,拿緊了釘子直奔出門。哪時急變驟生,一腳剛跨出門檻,手中的靈龍鎮煞釘豁然吟響,清越入雲。一條青色飛龍從釘頭暴出,變成一道青色玉帶當空斬下!將圓木袖中的烏黑之物當場砍斷!
那烏黑之物冒出白漿,在地上扭曲撲騰,便如蛇蟲一般。這下變生肘腋,人人都驚呆了。圓木悽聲慘叫,從馬上跌落下來,不住扭曲,身上噝噝之聲不絕,腥臭的白霧從全身竅孔急噴出來。
“壇主……救我!”圓木雖身遭巨損,但神志清明,向當中的老者求救,只是反噬之弊一點不等人,話音才落,身上已冒出膿水,片刻間便將他融盡了,變成肉汁滲入土中。只剩了一堆黑色衣物團在馬蹄邊。
“你……你竟敢殺了圓木!”一名黑衣人目睹教友慘狀,又驚又怒,俯下身來,對著胡不為虛空就是一拳,一條紅黃的滑膩物事從他袖中飛出,迅捷直取胡不為的咽喉。胡不為腦子木了,見那肉索襲來竟不知躲避,眼看就要被古怪兵器貫穿咽喉,變成睜目死屍。哪知鎮煞釘威力非凡,急切間又飛出護主,一聲嘹亮長吟,青龍飛掠,左右翻飛數下,便將那黃色肉狀之物絞得碎裂,變成指頭大小的肉塊掉落在地。
那人目眥欲裂,卻料不到這猥瑣膽怯的鄉下騙子竟然有此手段,只痛哼了一聲,待要求救已然不及,頃刻間霧氣翻騰,身體又被反噬吞沒,和圓木一般化成了漿液,從馬背上淌下,滴滴答答落到土中來。
剩下的二人哪曉得其中原由,見片刻之間己方便損折了兩名好手,驚得面目煞白,急勒韁繩便想轉身逃走,馬匹受痛人立起來,咴咴嘶鳴。他們遠從大理而來,到此處原是要辦理大事的。行動程中,聽圓木說過賭勝之事,均覺得胡不為身懷異寶,若能強搶過來獻給教主,只怕教主會很高興。一行四人料理事畢,便按著圓木之言,以汾洲城為據點,在方圓百里內
繞圈尋訪一名 ‘身穿道袍,長兩撇鼠須,形貌猥瑣’的中年漢子。幾人折騰了兩個月,到底從村民口中得知了線索,順道尋來了。一路上圓木不住描述胡不為如何在自己目光下心驚膽戰,慌忙逃脫。如何膽小怕死,不敢與自己對視。眾人心中先入為主,早把胡不為當成一個膽小如鼠的猥瑣草包,縱然寶物厲害,己方共有四人,難道還怕了他了?
哪知見面以後,這猥瑣漢子竟然手爪極硬,只一合便斃了兩名同伴,心下如何不驚?只恨自己偏聽人言,此時莫名其妙便身陷險境,也不知能不能逃得性命了。急怒之下,心中已將圓木的親屬都咒了個遍,圈馬迴轉,越出牆外。這一番動作當真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乾淨漂亮之極。那壇主還怕胡不為追擊,倉促從腰中摸出一把鉤來,奮力向後甩出。他料想胡不為斷不會輕易容他們逃遁,定在身後追趕,這回馬鉤便是盼望能阻他一阻的,原沒指望能傷害得他。
兩匹馬尚在空中,便聽到了胡不為的大聲叫喊。那壇主急切回頭一瞥,卻見胡不為面色痛苦蹲在地上,那把短鉤已沒入他的腹部。鮮血灑下,染得衣褲一片通紅。堂主這下當真是驚疑交集,不知他是不是當真膿包躲避不開,還是假意示弱,引誘自己入套。不及細思,策馬遠遠跑了百丈有餘,聽得後方並無人追趕,才收了韁,轉過馬頭檢視。
胡不為肚腸已穿,跟著老丈人蹲在地上,長聲嚎叫,疼的面色嘴唇一片蒼白,豆大的汗珠滾滾直落。這頃刻間經歷生死大難,心中這份惶急,又豈是言語所能描述?鮮血怎麼攔都攔不住,漫過指縫汩汩而出,地上斑斑點點盡是猩紅的血跡。肚中銳痛如千針鑽刺,萬蟻咬噬,直入骨髓,如何忍熬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