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知道,明天,生活又會變得怎樣?
不過這一切,現今的小胡炭是全然理解不到的了。他捶累了半夜,縮在秦蘇的腋下呼呼睡去。秦蘇整治完胡不為,吹熄了油燈,在黑暗中沉思了一陣,也和衣睡著。
第二天天亮,三人頂著風雪重又上路了。從舒州向東北直行,途中過完除夕,一個多月後便趕到了江寧府。
江南風物,畢竟與來途不同。雖然正處亂世,但此地偏安一隅,並沒有遭受劫難。江寧府數朝古都,佛道鼎盛之地。也不知有多少個門牆幫派藏在山林市肆之中,潛龍隱鳳既多,各路妖怪和西域邪教也還不敢即時進犯。
胡炭和秦蘇走進市中,眼見著人流如織,無數雜耍。看得眼都花了,秦淮十里珠簾。畫舫管絃不斷,茶坊十四五。酒樓八九家,盡擁在方寸之地,這樣的繁華所在,實在難描難畫。
秦蘇長這麼大了,這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的繁盛景象。她雖然自小便生長在江寧府邊上,但一來玉女峰距離尚遠,還隔著數十里距離,加之門派戒律又嚴,一干弟子若無任務。都不許擅自下山遊玩。因此,十多年來,除了十四歲時跟師傅去過北方一趟,她其餘時候都躲在山中靜靜修煉。
摸摸囊中,胡不為千辛萬苦藏匿的六錠金子,卻只剩下幾塊碎銀了。秦蘇不知花費,來路上消耗掉大半,現下才剛知道銀錢重要,哪知卻已晚了。
胡炭兩眼不錯的看著道邊叫賣的小泥人兒。一個黑臉漢子在道邊搭個小桌。豎著草秸杆子,上面插著花花綠綠的泥塑人兒。桃園三義,漁翁,樵夫。將軍。難為他捏得形神俱備。小孩童看到了這樣有趣的東西,哪還能走得動道?看看胡炭眼中的渴望之情,秦蘇咬咬牙。豁出去了,小胡炭這些時日受夠苦難。也該讓他有些孩童的玩物。當下買下兩支小人,帶同兩人宿了客棧。然後領著小童到街上買玩物,糖葫蘆,麵餅,豆糕,一應吃食。
兩人一發不可收拾,品完了小吃,秦蘇又帶著胡炭上酒樓吃飯,反正穿著一身粗布棉衣,也不怕被人認出來。不過進酒樓之前,秦蘇到底提起防備,用一塊毛巾圍住了口鼻,才進去了。
吃得一頓香甜。小胡炭心滿意足,在他內心裡,這一天實是生平最快樂的日子。吃得肚腹滾圓,手中攥著大把玩物,口袋裡還有名色繁多的各種小吃食。他蹦蹦跳跳的拉著秦蘇的手,舔一口糖球,又咬一口花糕,樂不可支,兩人向客棧走去。
秦蘇卻快樂不起來了。再買完胡不為的口糧之後,銀錢已經所剩無幾。若不快尋些掙錢的法子,只怕過不得幾日,三人就要餓肚子了。
好在現在已經到了地頭,倒不用再擔心其他花費。秦蘇看著小胡炭樂成桃花的臉龐,也漸漸胸臆豁開,錢財身外物,沒有再掙便罷了,那有什麼要緊,看看小娃娃高興成這樣,這些錢花得再多也值了。
三四天後,當幾人在玉女峰臨近的村莊住下來。秦蘇才終於發現身外之物的可貴。借宿的東家是個老婆子,倒好說話,要的銀錢也公道。只是一番花費下來,秦蘇的錢囊終於見底了,她抖著布袋裡的五六個銅板,滿耳朵裡只聽見叮叮噹噹的淒涼之聲。
偏生胡炭玩興未消,這一日又膩上她的膝頭,央求:“姑姑,炭兒要吃糕。”
“還吃糕,以後有稀粥喝都不錯了……”秦蘇愁眉苦臉對胡炭說:“炭兒乖,今天不吃糕,姑姑改天再帶你去吃。”
小童死活不依,求懇不行,開始賭氣,賭氣未果,又開始大哭。秦蘇無可奈何,只得又拿出兩個銅板,到村中買了兩個果兒,才算打發了他。
可是,以後該如何生活?這個從前沒有想過的問題,在這片刻之間便已經壓到她眉頭上了。終不能三人一起喝西北風吧。
晚上秦蘇跟老婆子討教方法。老婆子問:“你會刺繡女紅麼?”
秦蘇搖頭。
“你會用機杼用梭織布麼?”
秦蘇再搖頭。
“漿衣做飯怎樣?”
秦蘇猛搖頭。給胡不為父子洗衣服都累得半死了,還要以此謀生,那還真不如去死好了。再說,秦蘇從前沒下過廚,連燒烤食物都是半生半熟,這樣的手段給人幫傭,只怕當天就讓人趕回家。
眼見著秦蘇一樣女人家該會的東西都不會,老婆子不禁沉吟起來。
“這些都不會……嗯,看你模樣兒還周正,要是會說話,到富人家去做個使女也還行,不過……”她看了一眼秦蘇。眼中的意思讓秦蘇愧得無地自容。秦蘇惜口如金,連怎麼哄人都不會,怎麼給人當使女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