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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部分

秦蘇道:“不疼。”手上不停,用力捏著胡不為的十指,幫他舒活關節。小胡炭屏聲靜氣,看秦蘇動作,片刻後,學明白了,便伸手去拉胡不為的手指,象拔雞毛似的向外抻。小娃娃只道自己在幫爹爹減少病痛,心中似感責任重大,小臉上一片嚴肅,居然並沒有搗亂。

揉完了雙臂,又到****。胡不為的腿腳瘦如干柴。脛骨的方稜看來極其顯眼。小胡炭跟著秦蘇一起動作,擠到她身邊也想去捏他爹的腿。這便礙著秦蘇幹活了,秦蘇一皺眉,道:“炭兒,你給爹爹捶後背去,爹爹說後背疼。”

小童哪知是詐,‘噢’的應了一聲,轉到胡不為身後捶背。小拳頭一下一下輕輕落下,不敢太過使勁。秦蘇暗自好笑,想:“到底是親生孩兒,知道心疼爹。”轉頭對他說:“用點力氣,爹爹不疼。”

小娃娃聽話,手上加力,‘砰砰砰’的落在胡不為的脊背上,倒頗有些力道。這般捶得十五六下,胡炭臉上脹紅,小拳頭上已有痠麻之感。秦蘇見小童捶擊的力道小了下來,知道他累了。料想小娃娃沒有長性,新鮮勁兒一過,就該另尋好玩的物事。

可誰知,小胡炭竟然十分堅韌,堅持著捶了二十多下,呼呼喘氣。蹲在背後休息。再片刻,重又‘蓬蓬蓬蓬’的賣力捶打。從胡不為脅下看去。見小孩兒鼓著腮幫子,大睜著眼睛。顯然正在竭盡全力捶背。

秦蘇十分驚訝,心想:難不成這小小孩童已經知道盡孝了麼?他才只不過兩歲年紀,如何可能?便算是苦難催人成長,可也不能這麼早就識得愛護父親了吧。

驚奇之下,問他:“炭兒,爹爹睡著了,想不想爹爹?”

胡炭點點頭,堅定地說:“想!”

“為什麼想?”

小童一呆,拳頭頓了下來。為什麼想?他哪裡知道想爹爹還要為什麼?爹爹睡著了這麼久。也不跟炭兒說話,炭兒心裡害怕。炭兒只盼爹爹快點醒來,給自己捉蝴蝶,捉螢火蟲,買好玩的東西……可這些,小娃娃又怎知說出口來,一時不知作答,看了看秦蘇,搖搖腦袋。

眼看著小童蹲在黑暗中。燈火微弱的光線只照見半邊臉頰,那雙明淨的瞳裡,似乎早早就有了憂鬱的痕跡。秦蘇母性的心絃被狠狠勾動了。

她頓下了動作,柔聲問道:“炭兒跟著姑姑。害不害怕?”

小胡炭點點頭。他心裡害怕,便直接承認出來,也不知道怎樣作偽。

“炭兒乖。別怕。”秦蘇道,想想這句安慰沒有什麼說服力。又道:“爹爹很快就醒了,那時。又可以跟炭兒說話……”

小童的眼睛閃過殷切之光。秦蘇暗暗嘆息。

胡大哥真的會很快就醒麼?這次江寧府之行是否會如預期般順利?她在心下問自己。

沒有答案,只換來心亂如麻。

只是小胡炭當真被她的話激勵了,捶擊胡不為的拳力也變得大了起來。秦蘇苦苦一笑,小娃娃真好騙,說說也就信了。倘若他明天便即得知,他的爹爹被人奪走魂魄了,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也許一輩子再沒有復甦的希望,他會作何是想?

秦蘇默然。這個小童的境遇,是她從前想都想象不到的。一二歲的年紀,旁人還在父母的懷中享受關愛,他已經流離失所,顛簸在道路上。每日裡,風霜雨雪,飢餓病寒。天知道他是怎樣生存下來的。

秦蘇曾在道中詢問過胡炭,得知胡炭的娘已經不在身邊了。

“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這是每一個失去伴侶的父母在應答孩子時統一的說辭。

秦蘇判斷,胡炭的娘不是已經過世,便是捨棄兩人而去。竊私心裡,她為胡不為沒有妻室而高興,然而,天生溫柔的性子,又讓她深深同情胡炭這個失去雙親的孤兒。

“可憐的娃娃,還那麼小,娘已經沒有了,現在連爹爹都變得生死不知……”秦蘇鼻頭一酸,就要落下淚來。

胡炭並沒有看見姑姑面上的悲傷,他還在為那虛假的希望而興奮。他哪裡知道,前途波折正多,苦日方長,眼下經歷的乖蹇命運,只不過是他苦難歷程的前潮罷了。

亂世人命賤如狗,連生命都可能隨時失去,誰還敢奢談希望?

小房子裡,油燈亮著一豆微光,將三人的影子投映在牆上,大得異乎尋常。門外風雪依舊,呼號的狂風捲起萬千冷雪,衝過村鎮,山林,河流,將一年中最後的餘威發洩給天下萬戶人家。

將近年關了。年終歲末,本應吉慶的時候,然而當下爭殺混亂,時局不靖,誰又有真的熱情去慶賀新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