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
“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話讓蘇紫衣猛地站起身向後跳開,利落的動作差點沒把嗣正踢飛出去,赫然想起他們絕不該有這樣貼心的關係,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你認識我對不對?”
嗣正索性大屁股坐在地上,讓自己的腿腳也歇歇。見她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猜著了,“我們在哪裡見過?不對,你只有可能在王宮裡見過我,那時我穿著紫袍是不是?所以你才讓我披上紫衣,為了更確定我的身份。”
他猜對了,幾乎全對。
可那只是他的猜測,卻不是他存在腦子裡的記憶,他終是忘了她,就如他的母親那個革嫫最偉大的女人忘了她爹爹一般,忘了她。
爹爹,我們脫下盔甲去哪裡?
進宮覲見女主和嗣正殿下,丫頭啊,爹爹跟你說的那些個規矩都記住了沒?待會見到女主和殿下要記得問安行禮啊!
哦!
她到底還是忘了,被眼前那寬大的,她從未見過的紫色衣袍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她連給女主和殿下行禮都忘了。
爹爹慌得拉她跪在地上,那個身穿紫衣的女主卻掛著安詳的笑走下王座溫柔地將她扶起。
你喜歡我這身紫色的衣裳?
嗯,喜歡——她好誠實地點著頭,目光仍聚集在那身濃郁的大紫之上。
爹爹顫抖著唇不住地磕頭,屬下該死,屬下未將女兒教導好,小女自幼喪母,跟著我南征北戰的,缺乏管教,殿前失言了。
女主捧起她的頭淺淺地笑著,小孩子懂些什麼,你喜歡紫色,我給你改名紫衣好不好?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紫衣?蘇紫衣,這個名字很好聽,我喜歡,比爹爹一口一個丫頭地叫著好聽多了。
女主牽起她的小手,回聲喚道:嗣正,來見見紫衣,她可是蘇將軍的心肝寶貝,你帶她去園子裡轉轉。
小丫頭望向大殿裡另一個穿著紫色衣裳的人,她知道他是女主唯一的兒子,是這革嫫日後的王上。所以,他可以逾越祖制,成為這宮中“唯二”身穿紫袍的人。
那一場午後的遊園,他帶她看了很多玩了很多逛了很多,可是留在她心中的只有那片紫色,濃得化不開的紫色。
從王宮裡回去的路上,爹爹一直笑呵呵的。
爹爹笑著說,我們家小丫頭得了女主賞賜的名字……哦!現在不能叫小丫頭了,要叫你紫衣、紫衣。
爹爹笑著說,我們家小丫頭好福氣啊,女主說嗣正殿下過於柔弱,倒是瞧著我們家小丫頭戰場上行走,多了幾許女兒家少有的陽剛之氣,女主說她看著你很中意呢!
爹爹笑著說,丫頭啊,你覺著嗣正殿下好嗎?說不定日後你們……唉,這都是後話,由不得爹爹妄議,後話啊!
爹爹笑得嘴都合不攏,來年開春領著手下四萬將士平定了西南多年以來的騷亂。
又過了幾年,女主年歲漸大,嗣正殿下年歲漸長。眼見著她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可是爹爹再沒被單獨召進宮中。又過了幾年,嗣正殿下成了革嫫王上,便出了那道仁慈的旨意——改士為農,安歸樂土。
爹爹分到了這座山,好大好大一座荒山。打了一輩子仗,帶了一輩子兵,連女兒都是在戰場上、練兵場裡拖大的爹爹赫然之間被逼迫去當一名農夫。
爹爹整日裡愁眉苦臉的,話少了,人悶了,唯有喝醉酒的時候他又哭又笑說著很多很多的話。他說得最多的就是,女主忘了她的蘇將軍,當今王上也把蘇將軍給忘了。
已長成大丫頭的她不斷地勸慰著爹爹想開些,當個莊園主也挺好,起碼不用過刀尖上的日子,人也活得舒坦。
爹爹撫摩著她的頭又是一陣嘆氣,爹爹活了這麼大歲數,被人忘了便忘了吧!只是我們紫衣被耽誤了……被耽誤啦!
那日爹爹喝了很多酒,很晚了,她也沒等到爹爹回家。幾天以後,爹爹的身子浮在那片湖裡,他的臉上仍泛著微醺的紅,那些看著她長大的叔伯兄弟們說,爹爹是醉酒失足落水而亡。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爹爹出殯那天她披上了紫衣,將王上賜給爹爹的山更名——斬王降。
而今,王上就坐在她面前,她的刀卻不見了蹤影。
她的隻字片語,加上他的回憶已構成往事的全部印象。
其實那幾年常有外臣邊將領著他們的兒女往宮裡覲見母親,當臣子與母親說話的時候,他就負責領著那些或大或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