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剛走,總讓師妹儘儘孝心,親往一送……”董瑤說這番話倒不是矯情,自小耳濡目染聖賢之教,最講究尊師重道,縱使未見過家尊乾道元,可對董瑤來說,這也是確確實實的師長,心懷此感正是人之常情,乾衝被她懇切的言語觸動心事,一時沉吟,不過董瑤接下來的話卻打動了乾衝:“……況且你們此去大司馬軍中,少不得和幕府軍旅打交道,師妹原是官家之後,倒也熟稔些與他們走動的規矩,若有什麼地方幫得上忙,自然也方便些;你們不是還要見那位韓大劍客麼?雖是大家慕名久矣,可除了二師兄,便是我和小師弟見過他,由我這熟面孔前往接洽,也更容易說話不是?大師兄,你看……”董瑤輕輕拉了拉乾衝衣襟,一臉懇求的表情。
“也罷,就讓九師妹去吧。”嵇蕤替乾衝做了決定,“去為家尊儘儘孝道也是應當,況且也要與官家疏絡,九師妹的父兄都曾在朝為官,有她在,也能多加通融,免卻些不必要的麻煩。”
乾衝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哦,對了,可以的話把無食帶上,他鼻子靈,或者也能察覺出什麼仇家蹤跡來。”薛漾忽然道。
……
公孫復鞅和靈澤上人遠望著燈火通明的靈堂,乾家弟子們先在懸靈室,後又徑往靈堂,顧不上與自己說話,即便是晚到的池棠幾位,也不過略一點頭,便即行色匆匆的去了,公孫復鞅知道,這是乾家立派八百餘年來遇到的最大一次變故,既要施效古儀,又要安置善後,哪裡還有敘禮的心情?
他倒是很想為這些赤誠的乾家弟子們貢獻一份心力,甚或自行出手,替乾家除去這殺師大仇又有何不可?可是令他費解的是,即便透過靈澤上人冥思得道的回溯遙望之法看到的場景,仍是這麼撲朔迷離,恍恍惚惚:
……
這是一片屋舍敝破,巷陌清冷的城池,偶爾有一隊皮甲戎裝的胡人騎兵呼叱著從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飛馳而過,一派大戰將臨前的蕭索之氣。
然而兩座高牆下一道陰暗黴晦的死巷中,卻赫然現出兩個褐衫短襟的身影。
忽然,不遠處傳來兩道靈華湧動的玄氣。兩道玄氣使公孫復鞅心中一震,這是上古神獸的氣息,也就是說,有兩位神獸化人同時在不遠處發動了靈力,這氣息煊然有感,似乎便是司雷疾鷹和號風怒獅的氣息,難道除了火鴉池公子,又有上古神獸現身了?公孫復鞅的思緒流轉,卻聽到死巷中一個褐衫身影說話了。
“哈,一齊出現了,是東部和西部兩大尊君!”說話的是個淡黃面色的年輕人,公孫復鞅並不認得,不過他現在知道了,這必然是乾家的三弟子汲勉無疑。
另一個頭發花白,身軀卻雄壯魁偉的如同山嶽的老者緩緩點頭,撫了撫頜下虯髯:“不枉數載苦尋,今日終可大成,五君已獲其二……”老者的背後露出一把狻猊獸首的刀柄,自然便是以誅魔刀法揚名伏魔道的乾家家尊乾道元了。
“……只是似此氣勁橫溢,兩大尊君這是在……”乾道元眉頭一皺,汲勉眼中金光一閃:“他們在互鬥拼殺!而且有邪魔鬼氣正在向他們靠近,正是先前我們發現的陰靈之氣。”
公孫復鞅只能看到乾道元褐衫身影一晃,看樣子是準備當先躍牆而過:“先除陰靈邪鬼,再設法止住兩大尊君相鬥。”
就是這一瞬間,就聽到身後汲勉輕噫一聲,四下裡陡然一片金光閃耀,饒是公孫復鞅冥思道修為,卻仍被金光刺得視線模糊。
緊接著,汲勉悶哼,而一道刀光劃過了乾道元的脖項,一代宗師,逝去的卻是如此無聲無息,公孫復鞅只能看到乾道元的首級與身體分離,一個高瘦的身形掠過,將乾道元的首級抓在手中,飛速的彈地而起,躍過了高牆。
金光漸漸散去時,公孫復鞅才驚鴻一瞥般看到了那高瘦身形的背影,灰色的斗篷將此人全身上下都包的嚴嚴實實,與此同時,失去了頭顱的乾道元身體才撲通倒地,而一邊躺著的,則是已然受襲,不省人事的汲勉。
是什麼人?竟能一擊而傷乾門兩大高手?公孫復鞅震驚之下,亦是暗生比較,若說要事先全無徵兆,令這兩大高手未能及時預警的突襲,只除非也和自己一樣,是冥思得道的仙靈之能,況且看此人下手毒辣,行事果決,卻比自己更多了三分狠勁。
遠處,一道蘊含神獸氣息的玄力忽而斷絕,畫面也到此戛然而止。
……
“無論我用什麼方法,我就只能看到這一場景。你看清了殺害道元的兇手麼?”靈澤上人問道,這時候,乾家的眾弟子們還在懸靈室中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