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緻的絲質衣領。他的頭髮被壓在帽子底下,顏色像雨水沖洗過的紅磚。
“葛麗葉,你剛剛一直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他的問題嚇了我一跳,不過我很明白不能照實說。“我在切菜,先生,要煮湯用的。”
我總是把切好的蔬菜排成圓形,不同的種類分別組成一個部分,像切片的餡餅。眼前共有五片餡餅:紫甘藍菜、洋蔥、韭菜、胡蘿蔔和蕪菁。接下來我會用刀鋒把它們理齊,最後在中心擺上一片胡蘿蔔。
男人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你是按照它們下鍋的順序排列的嗎?”他研究著這個由蔬菜堆成的圓形,提出他的猜測。
“不是的,先生。”我有點猶豫。我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如此排列蔬菜,只是覺得它們應該要這麼擺,但我沒有膽量對一位紳士說這樣的話。
“我看到你把白色的分開,”他說,指指蕪菁和洋蔥,“還有橘色和紫色的,你也沒有把它們擺在一起。為什麼?”他撿起一小片甘藍菜和一塊紅蘿蔔,拎在手裡像玩骰子一樣搖著。
我望向母親,她輕輕點頭。
“這兩個顏色放在一起會起衝突,先生。”
他揚起眉毛,好像沒料到這樣的答案。“你煮湯前常常花很多時間在排這些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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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1(2)
“噢,沒有的,先生。”我不安地回答。我不希望他覺得我很散漫。
我的眼角瞥見一點動靜,我妹妹阿格妮絲正在門柱後偷看,聽到我的回答,我垂下眼睛。她搖搖頭。我不常說謊。
男人側過頭去看,阿格妮絲馬上躲了起來。他把胡蘿蔔和甘藍菜拋回原位,那片甘藍菜有一半掉在洋蔥堆裡。我想伸手去把它擺好,但沒有動手,不過他知道我很想這麼做。他在測試我。
“好了,玩夠了。”女人宣佈。儘管他對我的注意讓她不大舒服,但惹她不高興的人是我。“那麼,就明天?”她看了男人一眼,然後像風一樣迅速轉身走出廚房,我母親跟隨其後。男人又望了望即將下鍋煮湯的材料,然後對我點點頭,跟著她們離去。
母親回來的時候,我坐在我的蔬菜圈旁邊。我等她開口,她縮著肩膀,彷彿抵擋著冬天的一陣寒風,只不過現在是夏天,而且廚房很熱。
“從明天起你到他們家幫傭。如果你表現好的話,他們每天會付你八毛錢。你要住在他們家。”
我抿緊嘴唇。
“葛麗葉,別那樣看我,”母親說,“我們沒辦法,你父親現在沒有工作了。”
“他們住在哪裡?”
“在奧蘭迪克,和馬倫港交接的地方。”
“羅馬天主教區?他們是天主教徒?”
“你每個星期天都可以回家,他們同意這一點。”母親用雙手攏了攏切好的蕪菁,把它們跟混雜在其中的少許甘藍菜和洋蔥一起捧了起來,丟進火爐上準備好的一鍋水中。我小心翼翼排列出來的圓就這麼毀了。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2
我爬上樓梯找我父親,他坐在閣樓前方的窗戶旁邊,光線落在他臉上。如今他頂多只看得到這樣的光影。
父親以前是個瓷磚畫匠,他在白色的瓷磚上畫小天使、少女、軍人、船隻、孩童、花鳥和動物,然後上釉、燒窯、兜售。長久以來,藍色的顏料已染進他的手指。直到有一天窯爐爆炸,奪走他的雙眼和工作。他還算幸運——另外兩個人死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他的手。
“我聽見了,”我還沒說話,他就先開口。“我都聽見了。”失去了雙眼,使得他的聽力變得非常靈敏。
我想不出能說些什麼話,聽起來不含怨懟。
“對不起,葛麗葉,我應該替你想更好的方法。”他眼睛原來所在的地方,已經被醫生將上下的面板縫合起來,看起來充滿悲哀。“不過他是一個正直的紳士,而且人也不錯,他會好好對你的。”他完全沒有提到那個女人。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爸,你認識他嗎?”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
“你記不記得好幾年前凡路易文在市政廳展示他新買的畫作,我們看到一幅畫,畫著臺夫特的風景,是從鹿特丹和席丹城門的方向看出去的角度。畫中的天空佔了好大一部分,陽光照著其中幾棟房子。”
“而且顏料中混了沙子,使磚牆和屋頂看起來有粗糙的感覺。”我接下去,“水面上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