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靠在椅背上,聽到響聲,只抬了抬眼皮。
他穿了件深藍的羊毛背心,白襯衣有些皺,手中捏著一枚金色的懷錶,一張臉沒什麼表情。但是眉眼生的極好,顏色幾乎是一種濃重的墨,混雜著陰鬱的神色,過長的睫毛把他的眼神斂去了一半,更叫人參詳不透。
老蟻有點吃不透這人。
但是他向來大大咧咧慣了,吃不透就吃不透吧,反正都是被大雪困在此地的倒黴蛋,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
老蟻脫了靴子和皮襖,一屁股坐去火爐邊烤火,不停的搓著麻木的手指頭。方才進廚房去掛豬腿的男人出來了,往火爐裡又扔了幾塊木頭,問:“這一趟,可有什麼訊息?”
老蟻伸長了腳,腳底板被火烤的暖洋洋的,舒服的哼過一聲,才粗著嗓門道:“一樣,啥啥都沒有,電話、電報、信,全都斷的光光的,這場風雪要是還不停,咱們可還有得熬!”
孫水鏡朝陸安看了一眼。
男人的面上並沒有因為剛剛聽到的訊息,而有什麼波折。他從來都是淡淡的,看上去不急不躁,即便他們已經被這場西伯利亞的寒流困在此地近一個來月。
但,孫水鏡還是從他不停來回摩挲懷錶的手指上,體會出,這些天,他真的是有些坐臥不寧了。
他們出境出的很隱秘。
一開始孫水鏡也不明白,只不過是個證人而已,犯得上這樣親自萬里追蹤麼?難道說,這陸處真如那外界傳言,對徐小姐情根深種,深到不惜為其父一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孫水鏡不這麼覺得……但陸安卻並不多言明,他作為“跟班”也只能任勞任怨的跟著這位爺跑——他們從內蒙到外蒙,進入蘇聯境內,一路經斯摩稜斯克抵達明斯克。一切都還算順利,他們尋到了要尋的人,陸安與其密談過整整兩天兩夜後,帶著滿滿一皮箱的檔案返程。
然後,他們便在西西伯利亞平原上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寒流。
火車停運,他們只能半道下車,窩在了這個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小地方。
老蟻是他花高價僱傭的一個當地的嚮導,每天給他們帶些外界的訊息,弄些吃喝,一開始他們並不算急躁,只當運氣不好,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風雪停下來後,火車重新啟運。
否則,這樣一片觸目全是白茫茫的地方,實在是插翅也難飛。
只不過,叫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這風雪居然一吹就吹了一個來月……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孫水鏡知道這兩天陸安睡的有些不踏實,屋子小,他破天荒的也便只能和他擠一個屋裡歇,半夜他睡在火爐旁的地上,常聽見床上的男人輾轉不住。
有時候一大早醒來,就見他立在視窗,手指上夾著煙,默默看窗外的雪花。
直到昨夜,他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就聽男人從床上一下翻身坐了起來,赤腳下地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腳。
爐塘中紅彤彤的火苗映著他一雙眼睛,把那蛋青樣的眼白棋子黑的瞳仁統統都映紅了一片,他低頭對他說:“我夢見芃兒了。”
誰?
一開始孫水鏡沒反應過來,楞了幾秒鐘,才知道他說的是“少夫人”。
他在他身邊坐下來,一隻手的手指插進頭髮裡,對著火塘喃喃:“這兩天我心裡頭不肅靜,總覺得國內有事。”
孫水鏡想開口勸他兩句,畢竟任誰,被困在這麼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冰蛋子樣的地方,時間一久,都會胡思亂想。
他們已和外界斷掉音訊很久了,聽老蟻說最近的郵局的房頂被雪壓塌了,人早跑沒了,也根本沒人管,風雪太大了,只能等老天爺作停了才能再慢慢恢復。
他只能勸慰他:“少夫人現在在日本,怕是也快新學期了,說不定等你一回去北平,案頭上滿滿的擺的都是她的信。”
他頓了頓,又加了句:“快了快了,你看這年都過完了,眼看著就開春,我就不信這老毛子的西北風能刮上一年!說不定,明個就停了。”
外面的風還在肆虐中,但是窄小的木屋裡很暖,男人坐在地上,面朝爐火,火光把他俊美的側顏鍍上了一層流動的紅光,他眼睛一眨都不眨,長久,才咬牙低語一聲:“但願如此。”
第八十九章婚禮
第八十九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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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公館寬敞的會客廳裡,沙發桌椅都被搬走了,大廳裡掛著鑲有彩龍的大幅紅綢喜幛,顯得頗喜氣洋洋,四周懸垂著大型的繪花紗燈,天花板中央一具色彩絢麗的大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