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歷雖短,但也先後經歷過多位老師的教誨。此時我的思緒自然地回到了我的學生時代。我把我能記起的所有老師一個一個地重新搬上回憶的螢幕,重現他(她)們當年的音容笑貌,回味他(她)們的言談舉止,過濾出我對每位老師的所敬所愛和所厭所煩;進而思考其敬愛之所以敬愛,厭煩之所以厭煩,提煉其中我所認為的經驗和教訓供我借鑑和警戒。
在我所有的恩師中,有兩位老師印象最深,幾十年來,我一直沒有忘懷。當年他們曾以不同的教學方法從不同的方面幾乎影響了我的一生,甚至還波及我的後人。
一位是我小學時的體育老師,時間應為一九五五年。那時我家十分窮困,經常餓著肚子上學。因此,上課總是無精打采,下了課也無興趣外出活動,只是伏桌養神,根本沒有體力和精力享受玩耍的樂趣。自然,上體育課時,也是軟綿綿打不起精神。
有一天,體育老師提著一個籃球,領我們到球場。整好隊伍,強調了紀律之後,老師就開始正式講課。我至今不忘,那天他一上課,就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對方傳過一個球來,你怎樣才能接穩這個球?讓同學們思考回答,並要求做出示範動作。我從來不打籃球,也從來沒聽見老師講過這方面的常識,更不會想到老師會讓我來回答。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偏偏就聽見老師叫了一聲:“請金成同學回答。”
這一聲叫,如雷貫耳,驚得我魂飛魄散。腦子裡本來就一片空白,轉眼間又像塞進了一團亂麻;眼前縹縹緲緲,虛幻無物;心裡蹦蹦亂跳,不知所措。兩隻手在空中一忽兒上,一忽兒下,一忽兒張開,一忽兒摁攏,無所適從;嘴裡先說這樣,又說那樣,語無倫次。這時如果老師能疏導啟發一下,給我墊個臺階,給我些許鼓勵,也許我能悟出一兩句近題之言。可是這位老師在我心慌意亂的時候,卻是火上澆油。他先是發出一聲嘲笑,笑得我臉紅心跳。接著他又如槍子弓箭,射出一句極富諷刺意味、令我終生難忘的師訓:“金成,你這不是在接球,你是在混水摸魚。”此話一出,全班鬨堂大笑,笑得我血沸汗燙,無地自容。此後,只要是上體育課就產生一種厭惡和恐懼,不是說頭疼肚痛請假避之,就是假拉屎撒尿躲在廁所不出來……。
體育老師簡單的一句話就泯滅了我兒時的情趣,離間了我與體育的關係,使我在往後的幾十年裡一直對體育提不起興趣。如今連我的三個大學畢業的兒女也沒一個愛好體育,而與我同愛文藝。這種現象不知是否與父輩的偏頗有關?
老師對學生的一聲嘲諷,後果竟是如此嚴重。如今自己也為人師,回味當年這件小事,感受更是觸目驚心!它啟示我,何為師之不可為?
另一位是當年共大的嚴霞峰老師。他原是部隊的教官,有較深的文學功底,曾在部隊和地方的雜誌上發表過不少作品,後轉業下放到共大白雲山分校任教我們的語文。他講課聲情並茂,條理清晰,深入淺出,引人入勝,深受同學們的歡迎。
一九五九年下學期,我的學業剛入門上路,對數學物理等學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此,精力主要放在數理方面。這就自覺不自覺地步入了厚理薄文的偏科歧途。正是嚴老師及時而巧妙地把我從這個岔道口拉上了正路。
記得有一天,我們剛學完毛主席的著名詞作《沁園春•;雪》。嚴霞峰老師簡略地歸納其中心思想和寫作特點之後,就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很大的“春”字,佈置同學們以“春”為題寫一首詩,並要求當堂完成,下課前交卷。那時,我對語文興致不高。嚴老師佈置完作業,大家都在揮筆寫詩,我也在忙著完成作業。但我做的不是語文作業,而是繼續鑽研上節課老師佈置的一道數學難題。濃厚的興趣必然導致全身心的投入。做著做著就把寫詩的事丟在了腦後,直至聽到嚴老師那洪亮的聲音叫同學們交卷,我才猛醒過來。看到大部分同學都把自己的習作交了上去,我才匆匆拿起筆翻開作業本,稍加思考之後,隨手寫了四句:
燕子回家造新窩,
萬物甦醒冬已過。
旭日臨窗含微笑,
農夫高唱躍進歌。
寫完後,也沒作進一步的推敲和修改就交了上去。如此的漫不經心,敷衍了事之作,能出好詩嗎?語言平淡,構思簡單,充其量不過是幾句順口溜而已。可是,第二天上語文課時,嚴老師卻對這首詩大加讚揚。說這首詩沒用一個春字,卻寫得春意盎然;短短四句,卻形象生動,內涵豐富,抒發了作者對社會主義祖國大好河山的無限熱愛和對大躍進大好形勢的謳歌讚美之情。他還親自用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