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紋紅了臉,答應了。
十日後,王散因果真帶著祝紋去了東丹。
臨行之前,孫望亞叮囑道:“東丹王是個有眼見力的人,只是身邊有些人不明事理,他們上次便對出戰協議有幾分微詞,這次去,務必要打理好這些人的關係,凡事都以讓他們能儘快下了進攻的軍令為好。”
王散因道:“謹遵孫老教誨。”
孫望亞嘆氣道:“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了,你們年輕人可要加把勁。”
他用一雙依舊銳利的眼盯著王散因,道:“此次去東丹,不要意氣行事,遇事,要學會忍。”
王散因心中不置可否,卻還是應了。
曲滄站在高高的閣樓之上,看著那一行浩蕩的隊伍遠行。即使在朦朧的晨光之中,帝王的背影,看起來依舊威武挺拔。
安都,鍾府。
“夫人——夫人——”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伏在床榻前痛哭著。
一個容貌秀美端莊的女子正仰臥在床榻上一動不動,柔和的雙眼微閉,未乾的淚水還殘留在臉上。
那個時候,鍾函正在韓王府。
韓懿同他說了鄖地的詳細情況,表面上是安慰,內裡上,卻是打擊。
鍾函道:“那麼……小儀他……”鍾函閉了閉眼,痛苦地說:“如果我當初強行帶他走,就不會如此了!”
韓懿輕輕地將他環在懷抱之中。
然而壞事不止一件。
鍾府傳來了一個更壞的訊息。
鍾函原先就沒有血色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他顫抖著聲音,道:“我去看看……怎麼會,怎麼會!”
看著鍾函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身影,韓懿連忙跟上,喊道:“清之,快上馬車!”
從馬車上下來,狂奔進了房間,一眼就看見了臥在床榻上的燕惠。
死去的燕惠。
鍾函一步一步走近,恍惚像做夢一般。
燈會上,陰差陽錯的相遇。
衣香鬢影間,女子清雅的笑容。
馬車軲轆軲轆地行駛著,聽見她的不捨呼喚。
雙雙跪在朱門前,燕家人閉門不見,寒風吹得好冷,但是站起來,握住她的雙手的時候,似乎心都溫熱了起來。
“函,沒有關係,以後我爹孃會接受我們的。”她露出一個有些安撫的溫柔笑容。
一年初秋,是繁華的季節,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取名鍾儀。
居住在安都,與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愉悅的。
歲月匆匆,儘管知道,他們有了隔閡,卻怎麼也沒有想過,她會離開他,這麼悽然慘淡的離開他。
鍾函輕輕撫摸著燕惠的臉。
這麼憔悴的一張臉,帶著對人世間的不捨,鍾函擦拭掉了燕惠的淚水,捧著她的臉頰,輕聲道:“別睡了,睜開眼睛,我回來了。”
鍾函看了燕惠好久,最終低聲哭泣。
往日的紅顏還未完全老去,就這麼定格了。
旁人散去,韓懿站在門外,看著鍾函的背影,轉回視線,面上依舊是冷然的,沒有一分動容,韓懿知道,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到了盡頭。
“啪——”
一聲脆響。
獄卒瞪大了一眼,隨即抽出鞭子,“刷”地一聲,抽打在了監牢的粗柱子上。
“嘿呦喂!還當自己是大爺啊!”獄卒陰陽怪氣地看著縮在角落裡的男子:“要是不想活,以後就別吃飯!”
獄卒罵罵咧咧地走了。
牢房裡又是一片安靜。
鍾儀被關在最潮溼陰暗的地牢裡,這裡他只來過一次,還是初來上任之時,鄒儒曾經對他說:“這裡一般不關犯人,除非那些罪當致死的犯人,蹲一夜,明天就問斬。”
鄒儒的聲音彷彿還在耳畔,如今,早已時過境遷了。
地牢裡只關了鍾儀一人,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不願意在牢獄裡度過餘生,對未知的恐懼,更是在漆黑髒臭的牢獄裡要人命。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張高傲冷漠的臉。
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如同凌遲,一寸一寸切割著自己。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氣息,僅僅是有些相似的俊美臉孔,為什麼他會想到他?
那一定不是他。
目光渙散地掃到了唯一的光源,那裡藏匿著一隻老鼠,小小的眼睛正盯著鍾儀,鍾儀定了定神,抄起一塊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