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紙。其實那時候,還沒有見慣死亡的他的臉色也不比計程車司機好看多少,拍照片的時候,看著地上白花花的腦漿迸裂的現場,他拿著數碼相機剛拍了一張照片,扭頭就嘔吐了兩口。回到報社後,寫了四五百字,拿給值周的柳文龍看,柳文龍瞅了瞅,隨手就扔地下了,害得王連城趴在地上,像狗一樣把腦袋貼在冰涼的地板上,伸手從寫字檯底下好不容易才劃拉出來。開頭寫不好,柳文龍是不會看下去的,不管後來你把故事講得多麼精彩。做記者需要嚴格的訓練,寫東西就像中學生作文,有相對固定的格式,王連城以一名具有多年經驗的新聞工作者身份可以負責任地將其稱之為“新聞八股”。
現在沒人管自己了,自己的版面自己說了算,寫出來的東西大家愛看不看,而且像柳文龍這樣高水平的主編已經沒有了。汽車專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原創的內容,他平時做的幾乎是複製、貼上的工作,把網上的文章搬運到報紙上,誰讓自己乾的是消費型的專刊呢,又不是新聞版面。但他還是想把劃車案的事情寫一寫,寫好,作為主打文章放在自己的頭版上,這並不過分,與汽車有關就行,新聞標題就叫做“數十輛汽車被劃傷,Z市驚現劃車黨”。
寫了千把字,以前在新聞部的時候,這樣的稿件最多也就是五百字的豆腐塊。文章開頭寫梅青(化名楊羽)在七月三十一日那天下班,發現自己的車子被劃傷,以及她的感受,寫得很真實,接著是據記者掌握的資料,Z市大約有三十多輛車在最近幾個月內慘遭不幸,其中部分車主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強烈譴責此等惡劣行徑,最後是分析可能性的原因,律師說法。
他拿給梅青看,梅青說:“我不看新聞,現在報紙和網站充斥著暴力、*和獵奇,都是誇張的筆墨,世界也不太平,看新聞讓人心驚肉跳,也很沉重,本來活著就夠累了,看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更加沒有安全感。我有個同事,不敢在外面吃東西,怕有人為了報復飯店老闆投毒,自己成了替死鬼;不敢過橋,怕是豆腐渣工程;不敢跟人交往,怕他們圖謀不軌;不敢生病,怕被誤診;回到家連個水果都不敢吃,據說農藥殘留超標,有害健康。”
他不無遺憾地說:“沒那麼嚴重吧,新聞就沒給你半點好處?生在這個社會,人的承受能力和免疫力系統就得強大一些,看新聞就是為自己不斷打防疫針,披掛防彈衣,自覺地避免悲劇發生。你也認識到了那些問題了,這就是新聞的提醒警示作用。”
稿子修改了四五遍,趁著還有兩天做版,他還是想讓杜新春過過目把把關,平時汽車專刊的選稿他是不管不問的。這次杜新春以為他送來的是讀者的投稿文章,就說:“我要是天天看這些東西,就不幹別的事了,你做主編的難道腦袋是擺設?”
撞驢腚上了,他暗罵著,算自己沒問,自討沒趣。他把稿子放在了汽車專刊的第二版上,並沒有從重處理。即使報紙出版以後,他也沒有再去讀一讀,稿子寫完見報,就算是萬事大吉了,劃車的事也與自己無關了。做記者的都這樣。
第四十節
當期的汽車專刊出來後的第二天,才有對這篇文章的反應。首先是部分被劃過車的以及未被劃車者的意緒不平的讀者來電話,聲討這種不法行為。還有人把電話打到了報社辦公室和交警隊。
新聞部主任問王連城:“寫得不錯,是不是想回新聞部?領導對這個稿子很重視,不過我提醒你,我們這邊的人可不幹了,你這是擠兌他們的飯碗,讓我們跑這個口的記者很難堪啊。”
交警隊的焦科長打電話來說:“你這是從哪裡來的訊息?現在影響很大,上頭領導讓我們破案,你說你捅這漏子幹嘛?明天上午你趕緊來趟市局,向我們說明一下情況。早知如此,我是要命不要你的洗浴票的。”
大概交警隊又通知了報社,報社辦公室的領導也找他,問這個稿子的內容是否屬實,現在市裡面非常重視,怕引發社會不安,讓開車的人心慌。王連城以前認為自己的汽車專刊也就是一份沒有多少讀者的廣告期刊,現在卻受到了如此大的關注,始料未及。
辦公室主任說:“這事已經上了國內各大網站,你說市裡領導能沒壓力?能不重視?”
第二天他去找焦科長,焦科長帶他去見副大隊長。他把自己掌握的情況說了一下,副大隊長說:“你這證據還是不足,寫出來的文章難免有些主觀成分,我們從你這裡也得不到線索。那些郵件,抓不住犯罪嫌疑人。而且你打草驚蛇,恐怕更難破案了。對於報道的內容,我們很重視啊,有些還需要再進行調查,是不是真有臭名昭著的‘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