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蝦仁、蟹肉、瑤柱和草菇等八寶一起燉湯。冬瓜瓜肉嫩滑,吃起來口感有點像魚肚,比普通器皿更容易吸收湯汁,各種材料的鮮味都被集中在盅內,揭蓋飄香,回味無窮,笑看這個又矮又肥的胖墩盅,又確實討人喜愛。
此菜湯的集各種滋味之大成自不必說;更是分外有一股冬瓜特有的清香;將之前那兩道菜帶來的油膩不適一掃而空。最可恨李逵竟然連作容器的冬瓜也一齊啖之;惹得進來上荔枝肉的小二背轉身去都在捂嘴偷笑。
看著端上桌來;色呈琥珀;顫顫微微的荔枝肉;吳用嘆道:
“舊年觀書;道此菜乃是以肥瘦相間之五花肉,切片後剞上花刀,拍上粉,過油後呈現晶瑩之意,再以番茄醬、糖、醬油勾成芡汁,配之以馬蹄,肉片用了紅糟,微微卷起,如荔枝的果殼,入口酸甜,故以荔枝為名。”
言及此處;吳用深吸一口氣閉目道:
“書中雲;其味甘美舒滑;如今單是一嗅之下;便只古人誠不欺我也;此菜當真令人悠然神往。”
吳用在一旁搖頭晃腦的掉書袋;耳中卻忽有淅瀝胡嚕;大煞風景的惡俗吞嚥聲響起。吳用大驚睜眼;只見李逵已然端起盛荔枝肉的盤子;往他面前特地要的大碗中倒了多半進去;正在狼吞虎嚥;見吳用以一種要殺人的目光瞪著他;反而以一副很無辜的好心表情反問道:
“軍師你快趁熱吃把;這肉酸酸甜甜的;冷了吃來就不甚爽利了。”
吳用以哀悼的目光看著那盤湯汁淋漓的荔枝肉;有氣無力的長嘆一聲:
“古人云;清泉濯足、花間喝道、苔上鋪席、焚琴煮鶴為天下最為敗興之事;照我看來;還得加上李逵吃飯這四個字。”
第二十九章 山雨(下)
這一道菜吃下來;廚房中卻久久沒有迴音。不要說李逵已焦躁起來;連寶玉等得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喚來掌櫃一問;方才知道這味太史五蛇羹單是清洗主料之一的菊花;便要將之倒置在一大盆清水內,浸泡兩個時辰後;再執著花柄,輕輕在水裡搖動以去汙物——菊花瓣內有時附著細小的蚜蟲,清洗後還要在特製的作料中浸泡;以增色香味;單是一味原料的清洗就要如此煩瑣;更何況還要備齊五蛇原料後下鍋烹飪?
老闆見這桌客人連金陵地頭蛇之首史大捕頭都呼來喝去若使喚奴僕一般;自是不願也不敢得罪;在旁邊侍立著向一干人解釋著本菜的特點之處:
“原來世人食蛇皆有誤區;本店下鍋之前;只需以毛刷將蛇體表之鱗除去;將蛇皮剮下後;以廚房大師傅之秘法炮製料理後;同肉骨一起以文火細細煨爛。五蛇羹;顧名思義便要以五種不同的蛇類入鍋同燉;先下什麼蛇;後下什麼蛇;俱要按照一定次序依次而來;不可稍有差錯。”
李逵聞言皺眉道:
“什麼鳥次序;真是麻煩得緊;一古腦扔入鍋裡得了。”
掌櫃聞言卻一反惟惟諾諾的常態;直身正色道:
“不成規矩;何來方圓?須知這世間萬物千變萬化;極美與極醜;大忠與大奸;美味與難吃之間;不過只有毫釐之隔。”
李逵自是聽不懂這等文謅謅的言語;但聽不懂他就無法反駁;只得悶了一肚子氣對著桌上的殘湯剩羹出氣;寶玉聞言卻似有所悟;微微頷首道:
“掌櫃寥寥數句高論;實在分剖到極精微之處;小子受教了。”
其時商人地位頗低;按士;農;工;商依次排列;商人若無其他身份;實在處於社會的最底層;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來說;就算一個商人家財萬貫;家中有馬車數十輛;但是他也不能坐就算是自己的馬車出行的。
一旦被人看見舉發:你這低賤之人還敢坐馬車?這便違反了當時的法律。要吃上官司的——賈雨村這廝就由此拿住了金陵不少富商痛腳;榨取了大量油水。
寶玉居然能對一個商人這般尊敬;連吳用與賈詡都頗為詫異。老闆微微一怔後;忙不住擺手;連稱不敢不敢。
就這麼耽擱了一會兒;那味聲名卓著的太史五蛇羹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單是盛放的器皿便是青花碎底白瓷;素雅得令人一見難忘。輕輕揭開盅蓋;一股清新的菊花香味撲鼻而來;輕輕舀起一勺鮮湯;竟然也宛如白水一般;清澈明透得見底;放至唇邊;帶著熱氣鮮意的濃郁香湯洗劫過整個舌面;從唇舌喉嚨汩汩而下;一勺飲罷;微一猶豫後;竟只記得那熨貼入心的熱意通透入全身;渾然忘記了這湯的本來滋味!
老闆微笑著將瀝出的雪白蛇肉裹著已炸成金黃色的蛇皮分成五份;一一盛在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