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琇立在臨時搭的草棚裡,與一個和尚說著話; 筆吏執筆不知記些什麼。除了和尚; 還有道士,勘過風水,問過吉凶。季蔚琇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大面上卻仍是恭著敬著; 佛道不好偏向; 索性兩邊都請了。
方外之人六根自然清淨,一僧一道如世外高人,眼中不染塵埃,僧不見道; 道不見僧; 只將對方視為無物。
季蔚琇還撫掌讚道:“大師、道長超然物外; 不似我等凡夫欲子,於世沉浮; 溺於功名利祿、七情六慾之中啊!”
和尚道士斂目稽首,回道:“明府謬讚。”
季長隨見季蔚琇吃憋,憤憤不平,私底挖苦道:“他們修得好厚的臉皮。”
季蔚琇低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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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赤膊的役夫分了幾班,倫了鋤頭鐵鍬,擴河道挖淤泥,或抬了、或挑、或推車將河泥運到岸邊,事後還要植柳固堤,幾個官差守了河道兩邊,監防有人偷懶。
季蔚琇愛民,嚴令不行酷吏之事,他又時不時來河邊轉悠,差役也收了爪牙威風,不敢擅動皮鞭。
就近的農婦最擅過活,見季蔚琇和善,大著膽子拎了桶,帶著小兒過來撿魚蟹等物,運道好挖了團魚出來,還能賣個好價,以貼家用。
季蔚琇得知後,回去令小令寫了告示,挖河時所得的魚蝦蟹可自行帶回家去。
也有搞鑽營的,在河邊推車賣起湯飲來。
何棲坐在馬上看著河道兩岸熱火朝天的景象 ,烈陽下,汗水綴珠似得閃著螢光。沈拓拉了她的手,雙手將她抱下馬,她這身裝扮在此地格格不入,引來不少好奇的打量。
“好生熱鬧。”她看一個扎藍布的婦人拎了小半桶的魚蟹,意足而歸。
沈拓道:“因明府開明,明示魚蝦可以帶回,原先也不過兩三個膽大婦人過來撿蝦蟹,張了告示後,各村各戶結伴來了好些,倒似趕集似的。”
何棲道:“明府為民所想,是百姓之福。”
他二人一路到了草棚,過來拜見季蔚琇。
季蔚琇笑問:“都頭不當差,帶了娘子出遊,怎到了這泥湯帶水之地,此地能看什麼?新泥汙水?”
何棲笑道:“利民大事,怎好錯過,髒了衣裳算得什麼。”
沈拓在旁道:“娘子一直好奇開渠通河一事,過來湊個熱鬧。”
季長隨拎了爐子與他們倒水,斜了一眼何棲:都頭娘子越發不守本分,大咧咧跑來工地,都頭也縱著她。
何棲也知不好久留,道:“一時興起,失了分寸,只遠遠看著,並不就打擾。”
季蔚琇點頭:“確實不好多加逗留,你們夫妻稍停片刻,便家轉歸去。”
沈拓有心,去河邊問一個農婦買了半桶的蝦蟹,又有幾尾斑彩小魚,回來交給何棲道:“雖然都是小蟹,炸得酥脆倒也可以就酒,這魚生得好看,娘子養著玩。”
何棲探頭看了看,桶中擠擠壓壓爬動的小蟹,最大的也不過雞子大小,小的竟不過指蓋,道:“這般小怎也被捉了來?如何能吃,搗蟹醬都嫌小,再者,天熱,也存不住,要生蟲子呢。”
沈拓笑起來:“她們見了活物便捉,哪管大小,縱是不吃,拿回去留與家中幼子戲耍也好。”
何棲愁道:“太多了些,阿翎不在家,一時吃不完,養又養不住。”她邊說邊看了眼身在草棚不損半絲風華的季蔚琇,也不知他派了什麼差事給施翎,都快十天半月不曾著家了。
她不曾小聲,季蔚琇哪裡沒有聽見,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卻是不理她的旁敲側擊。
何棲頗為遺憾得消了念頭,她心中掛念,只礙於事有機密,不好明問,施翎走時連沈拓都不曾透露半點。
問沈拓,沈拓只道:“既在明府手下當差,得了吩咐 ,照做便是。真個有危險,阿翎總會有交待,他既不曾留話,只是事出隱秘,卻非險事。”
何棲雖知此話不假,家人隻身在外,又如何不惦念,連何秀才都念叨了幾次,問‘施翎去了何處?’還嘀咕道‘不曾聽聞桃溪出了什麼殺身奪命的大事。’
今日得遇季蔚琇,何棲便故意談及施翎,沒想到季蔚琇聽而不聞,令人好生氣悶。
倒是季長隨插嘴道:“都頭娘子,這裡青壯坦胸露背、衣衫不整,實是不雅,不如早早家去。”
何棲微側了側臉看過去,季長隨卻掉開了頭,虛張聲勢道:“快快家去,秀才公定不喜娘子來這遊玩。”
沈拓與何棲對視一眼,二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