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爭乃自己是個賣豆腐發家,門低身微,不敢爭執。況且富者貧之怨,一向被街上無賴欺侮慣了,原不敢口說半個不字。今日半夜裡,夏家吵嚷起來,一牆之隔,聽了個清清白白。因此偷跑至王少湖家,說知此事,暗暗的先與了十兩賄賂,說明開發了這一起遊棍走了,還有十兩謝儀。事完—一清繳,不敢放短。所以王少湖直到夏家,不容分說,將貂鼠皮帶在縣署。
宅門上說明回話,邊公是勤政官員,黎明即起,正在簽押房盥漱吃點心,怕詞證守候,將王少湖叫進去。王少湖跪下,把貂鼠皮在夏家所為之事,—一稟明。邊公見事關風化,即刻坐了二堂,著頭役將貂鼠皮叫到公案,訊問起來。
貂鼠皮道:“青天老爺在上,小的不敢欺瞞。這夏鼎家原是矇頭土娼,小的為他家把家業丟窮,如今他見小的沒錢,所以誣賴小的,無非把小的開發遠離的意思。”邊公大怒道:“你這個刁頭東西,明系賭博,有甚別事爭吵,公然敢噀血噴人!”
先喝了一聲打嘴,皂隸過來打了二十個耳刮子。直打的兩腮邊繼長增高,滿口中惡紫奪朱。邊公命喚夏鼎,夏鼎早在儀門外伺候。進的二堂跪下,邊公道:“臨潼一案不曾起解你,本縣已是格外施仁。你如何不改前非,又開起賭場來?”夏鼎道:“小人原是晚間請他們吃酒,這刁卓醒了,做下非禮的勾當。”邊公大怒道:“明系賭博,除此而外,還有別的什麼非禮?不知恥的奴才,還敢另外胡說!本縣與你們一個證見,叫你們死而無怨。”仍差頭役協同保正王少湖,向夏鼎家搜尋賭具,作速快來。吩咐二人在甬道東邊跪候。
到了夏鼎家,一切賭具在桌上擺列,還未曾收抬。那盞大燈到早飯時還點著,明晃晃的。頭役把一切賭具收拾包了,飛跑回署,呈在公案。邊公叫二人近前道:“這是什麼東西?你們有何理說?”貂鼠皮又才說“他家女人”四個字,邊公怒上加怒,如何肯等貂鼠皮說別話,早已把刑杖籤丟在地下,門役喝了聲皂隸打人,皂隸過來扯翻,三十大板打的皮開肉綻,攆下二堂去。邊公問夏鼎道:“你每日開場誘賭,聚一起無賴之徒,晝夜在家,還被這刁卓以汙穢之言相加,若不按開賭場打你,顯見刁卓非禮便是真的。本縣只打你們同賭爭吵。”把籤丟下五根,也打了二十五板,攆下二堂。
那“無端夤夜入人家”七個字的律條,邊公總不叫毫末粘著。非是糊塗完案,正是邊公滿腔中名教,為民存恥之意。
嗣後王少湖得了老豆腐謝儀。老豆腐又拿出銀子,在錢指揮家將夏鼎所賃房子轉當在手,俱是王少湖往來一人說合之力。
這貂鼠皮後來改邪歸正,傭工做活,竟積了幾兩銀子,聚了一個老婆,生男育女,成了人家,皆邊公三十板之力也。白鴿嘴、細皮鰱不曾捱打,只得另尋投向,依舊做幫閒蔑片去,後來在尉氏縣落了個路死貧人結局。
單說夏鼎得了房子當價,向西門內另賃了一所小宅院去祝先時二堂候審時候,正是雙慶兒來請之時,見前院中沒一個人,進二門內問聲:“夏大叔——”只聽得內有哭聲,不敢再問。
出門時,見頭役及王少湖來搜賭具。街上打聽,才知是夜裡鬧出事來。只得回去,將所見所聞,—一述與譚紹聞。正是:從來賭與盜為鄰,奸盜相隨更有因;只恐夜深人睡去,入門俱是探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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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譚紹聞倉猝謀葬父 胡星居肆誕勸遷塋
話說雙慶到夏家,來請商量還賭債一事,不見夏鼎。不多一時,就聽得夏鼎因開賭場,半夜裡刁卓竟成了“入幕之賓”,醜聲播揚,在衙門捱了二十五板。回來把這事學與紹聞。這紹聞還債,本是怯疼之人,況乃又是賭債,況乃索債之人又弄出醜事來,心中一喜。只想這宗賭債,將來或者可以糊塗結局,或者丟哩人家忘了也未可知。因此把王隆吉送來的四百兩銀子,視為己有,且圖手頭便宜。
惟有王隆吉因中表之情,代揭銀兩,喉中如吃蠅子一般,恐怕紹聞因窮賴債,心中著實牽掛。過了一日,忍不住又來探望。到了軒上,譚紹聞把夏家新聞,說了個梗概。又說了想賴這宗賭債,勒掯不與的話。這話正合隆吉心意,便道:“表弟不還這宗債,是正經主意。賭博賬有甚關係,不與他,就白不與他了。這混帳場兒,不拿出錢來的,便是有本領的人。什麼叫光棍?輸了與人廝打,贏了潑上死要而已。你這主意極高。況且揭的這宗銀子,文書上寫的成色,其實包瞞著不足,秤頭也怯,每月十幾兩利息,何苦一定使他?不如我帶回去,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