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拜託你,算我求你了,全世界就只剩你可以幫我了,恆恆。”
我看著站在門口的小男孩,無言地望著站在他身邊的男人。
好好的星期天早上,我還穿著四角內褲,腳上踏著夾拖,頭髮沒理、鬍子沒刮,連鼻毛都露了一截在外頭。本來想說給他睡到日上三竿,幸福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沒想到連七點都沒滾過,門鈴就不識相地響了。
我開啟門,又立即關上門。因為看見了極度傷眼的東西。
“恆恆!”
門外響起殺豬般地哀鳴,這世上會這麼叫我的人向來只有他一個。我其實叫吳正桓,這個中文零分的白痴,第一次在名單上看見我時就唸錯了我的名字,而我當時也夠白痴,竟就這樣讓他一直叫下去。
顯然過了六年他毫無長進,繼續叫錯我的名字。比起他的臉,我更不想聽見他叫我的聲音,在兩害相衡取其輕之下,我還是一邊搔著頭,一邊重新開了門。
“恆恆——”
那個男人見到我開門,像是見到天國大門開了一樣,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我實在不願再多看這張臉一眼,把視線移向他牽在手上的小男孩。
“做什麼?”我冷漠如應對每個月末都會來推銷羊奶的小弟。
“恆恆,好久不見了,你還是一樣……呃……很帥氣……”
他大概想要想些好一點的詞來賄賂我,但是我的狀態顯然很困難。
他看見我穿著內褲,上身一絲不掛,眼角下掛著黑眼圈,鬍渣堆到快把下巴淹沒的邋遢樣,吞了口涎沫,也學我把視線稍微轉開。
“六年不見了,你……你還好嗎?”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小男孩腳邊一公分的地磚。
“很好,除了和你分手後,因為你的那件事被公司炒魷魚,和你交往的事因而在家裡曝光,被我老爸趕出家門,身無分文地一個人流浪到外頭,才發現之前和你合買的房子竟然房貸還沒繳清,還是用我的名字,讓我必須一邊打工、一邊還債、一邊忍受房東每天來羞辱我的生活之外,一切都很好。”
門外的男人露出了受傷小狗般的表情,我最看不得他那種表情。以前就是因為這種表情,我才會傻傻地替他數了六年鈔票還渾然不覺。
沒錯,門口這個男人,這個三十好幾,還看起來一副初出茅蘆少年樣,細皮嫩肉外加一頭烏溜溜半長髮的男人,就是我以前交往的物件,俗稱前男友。
說是前男友,說的我好像閱人無數的樣子,事實上我就只他這麼一個男友,從學生時代認識,到就業以後交往,他是我人生第一個也是最後一任男友。
“恆恆,對不起,我真的應該早一點來看看你才對。”男人抱歉地說。
“如果你是來道歉的,現在已經可以走了。”
我作勢又要關上房門,但那個男人竟然把腳卡在我的門板內。Nike的新款運動鞋,這位少爺果然和以前一樣很捨得花錢。
我在把他的腳踝用門板夾斷、讓他住三個月醫院而我因為傷害罪被關上兩年,和停下來先聽他說些什麼這兩個選項間猶豫了三秒,最後選擇了後者。
“除了來向我炫耀你的新鞋外,還有什麼事?”我盡力把聲線維持在同一個音階。
“新鞋?”那男人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也沒什麼,就是忽然想來看看你而已。恆恆,這麼多年來,我真的很想你。”
“看得出來,想我想到手機都換新的,還渡蜜月渡到地球另一頭去。”我淡淡地說。
“恆恆,你不要生氣,你知道我都是被逼的。”
那男人竟然湊過來,透過門縫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知道你心裡氣我,但是當時我想既然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不如斷得乾淨,這樣對雙方都好。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
我覺得以我睡眠不足的腦袋,再聽這男人多講一句話下去,我會呈現心神喪失狀態,我應該先把廚房裡的菜刀藏起來比較好。
“這幾年我都在做體力活,每天都會去市民體育館練重訓,林秀朗,你不會想要試試看我的肱二頭肌練得有多強勁。”
“你如果氣的話,讓你打我一拳沒關係。”那男人竟然這樣說。
我的理智線變成蜘蛛網狀態。
“我不需要打你,要打的話六年前早就打了。”
“現在再打也來得及。我知道,恆恆,你只是捨不得打我,你就是這麼好的人。”
連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