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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呵呵,我就是這樣想的。但我爸我媽一直不曉得我心裡有這樣的想法。即使曉得了,他們也不會給我表現的機會。

我爸我媽從來就不在我們的生活區內以揀破爛的形象出現。他倆怕在我的熟人面前出現比我還要緊張小心一百倍都不止。

那一年我正好上趕上初三中考,正是需要營養補充大腦和長個兒的時候。我們班上的同學個個都在進行“大補”,什麼腦力寶、腦黃金、腦白金、記憶靈的,合起來吃比一天的飯還多。我並不稀罕這些,而況,班裡的不少同學從上初二開始起就進入“大補”狀態,可學習仍然一塌糊塗。可見,那些吃了能夠叫白痴也正常、叫智商平平的人一舉考研、叫有點智商的人十拿十穩的當上科學家的“補藥”也不怎麼奏效。不過是一些合法化的謊言;鑲著金濟花邊兒的憧憬與自我欺騙。

再說轉來,我們家在那陣子幾乎窮得連鍋都揭不開,但我碗裡每天還能見到些肉屑子和保證一天一個雞蛋。我知道這是我爸媽天天醬油泡白飯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

我很傷心難過,我誓言一定要努力考上重點中學。

結果我考上了。我覺得我總算對得起我爸媽那陣子的醬油泡飯。

為了生活和我的學費,或者更確切的說,為了防止我今後步他們下崗、失業的後塵,我一向老實巴交的爸媽放下他們的不被人看重的或被人看作是一文一值的、但他們自個兒看得比什麼都珍貴的自尊心。

從殘酷的現實中他們終於認識到,自尊心是不能夠當飯吃或兌換成我不斷上揚的學費的。在耗盡家裡所有的積蓄之後,他們不得不從事人見人鄙的揀破爛兒的下作活兒。

我上了中學以後,爸媽就匆忙收手不幹那丟人的活兒了。他們在房裡嘀咕過:“科子越來越大了,咱作爸媽的總不能讓他為咱抬不起頭來吧?!”

嘀咕後的第二天,爸媽用揀破爛攢下的錢買了一臺冰櫃。從此也就不再揀破爛了,而在我們生活區附近幹起了賣冰棒汽水冰激凌的活兒。這比起撿破爛兒要體面許多。再後來,也就是三年後,爸媽又用賣冰棒汽水冰激凌攢下的錢在離我們家兩站路的街面上租了個門面,專賣中低檔成衣。

店裡的生意不怎麼樣,不像八十年代初那麼容易來“經濟”,但只要節省點,負擔起全家人的生活和我的學費基本上是不成問題。

總之,因為爸媽開了間成衣店,我們家也開始逐漸地遠離貧困。

可以說,我是爸媽的一切,他們的命根子、希望、精神的支柱,生活的動力、安慰和他們放下自尊及放下一切而頑強生存下去的的理由。用爸媽的話說,日子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爸媽的所作所為也潛移默化地演變成我學習的動力。

我的學習成績一直都不錯,這是我努力的結果。因而,爸媽把他們曾被“文化大革命”毀掉的上大學的夢寄託在我身上。從他們平時對我的教導或者不如說嘮叨裡,我知道他們寄託在我身上的不純屬是個夢。夢有破滅的時候。也就是說,他們給我建立的這個夢,是絕對不容許破滅的!

我有什麼理由不上大學?我一個理由也沒有。一,家庭經濟狀況能夠支付得起我的一切學費;二,我沒有機會遇上爸媽所遇到的“文化大革命”;三,爸媽是將我健康的帶入到這個世上來的……這就意味著我沒有理由不好好學習。

我只得拼命學習。

我不好好學習首先對不起的不是自已,而是我的爸媽。

我無法忘掉爸媽在我中考那年裡偷偷避開我的視線蹲在廚房裡吃醬油泡飯的情景。

那情景是我永遠的傷痛或者說是我奮發的最有力的動力。或是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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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特懂事似的。人在遭遇窘境時,都特懂事兒。可是,當日子過好了,不知怎的,就不是那麼一回子事兒了。小孩子這樣,大人也是這樣。

我從小並不知道北大和清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是從爸媽和老師那兒知道了那地方為什麼會是十二億中國人的夢想。

在家裡的時候,爸媽說:“所有考入清華和北大的人,都不會擔心自已這輩子會碰到下崗。”

我憎恨下崗。所以每當爸媽用下崗來教育我的時候,我想,我不要讓自已下崗。下崗於我就意味著醬油泡飯。

在學校的時候,我們老師激|情萬狀地說:“什麼是理想?理想就是每個人都想過好日子,擁有別人沒有的、最好的物質生活。想過好日子就得考北大和清華。沒考上白大和清華就等於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