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父喘息得如此之艱難,顯然已是到了燈枯油盡的時辰了,心中不免哀傷陣陣,伸袖偷偷地擦去了眼角便的淚水,強裝出一副笑臉,柔聲地勸慰了一句道。
“咳咳……”
樂思誠的勸慰顯然是白費了,樂彥瑋連半點的反應都沒有,雙眼依舊直愣愣地望著頭上的天花板,咳喘之聲也始終不曾消停下來,那等憔悴的樣子登時便令樂思誠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哀傷,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得滿面都是。
樂思誠很傷心,不止是因著老父壽數將終之故,更多的則是悲憤老父的含冤而終——僅僅就一個月前,樂彥瑋還高居宰相之位,年歲雖大了些,可身體卻依舊不錯,不說處理公務了,便是最為艱難的大朝也能應付得過去,可自打被裴守德那個小人藉故一本參倒之後,致了仕的樂彥瑋身子骨迅速地便垮了下來,這才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人便已是不起之勢,此時更是已到了臨終之狀態,只是心中顯然有事放心不下,自昨日起,一雙老眼就始終不曾合上過。
“老爺,狄大人來了。”
就在樂思誠默默垂淚之際,卻見一名下人急匆匆地闖進了房來,貼到其身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嘶嘶……,請,請……”
下人的聲音並不大,可樂彥瑋卻還是聽到了,不等樂思誠發話,他已是艱難地伸直了手,發出一陣暗啞至極的聲音。
“是,老父請稍候,兒這便去迎。”
一聽樂彥瑋如此吩咐,樂思誠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便向外行了去,不數刻便已陪著二人轉了回來,其中身著緋紅官袍的是狄仁傑,而青衣小帽的則是“鳴鏑”掌舵莊永,二者皆神情肅然無比。
“樂公,快躺好,狄某來了。”
一感應到狄仁傑的到來,原本奄奄一息的樂彥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挺身就此翻坐了起來,動作極猛,竟將身上蓋著的厚被褥掀得掉落了榻下,狄仁傑見狀,忙搶上前去,伸手扶住樂彥瑋那瘦弱的身軀,溫聲撫慰了一句道。
“狄公,你怎麼也……”
或許是迴光返照的緣故,樂彥瑋不單是精神好多了,眼神也亮了起來,只一眼便認出狄仁傑身上的官袍變了模樣,竟不是大理寺少卿應有的淺紫,而是地方刺史的緋紅之袍服,心頭不禁為之一驚,話不由地便脫口而出了,只是說到半截子之際,突覺得不妥,便有遲疑地停了下來。
“狄某奉旨就任青州刺史,明日便要啟行了。”
一聽樂彥瑋如此問法,狄仁傑的臉色雖依舊不變,可眼神裡卻是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的黯然之色——自打天后主政以來,僅僅一年餘的時間而已,朝局已是大變,原本死忠於太子的朝臣固然是殺的殺、貶的貶,李顯的嫡系也一樣沒能倖免,而今朝中除了左衛將軍蕭潛、禮部侍郎林明度等寥寥數人之外,餘者盡皆被排擠出了朝堂——原國子監祭酒駱賓王就任袞州刺史,原戶部侍郎劉其民被貶雷州司馬、樂彥瑋更是被一擼到底,至於狄仁傑自己也同樣被調到青州,儘管這一切早已在預料之中,可真到了這等悽離之境地時,狄仁傑依舊忍不住有些子噓噓不已,只是當著重病不起的樂彥瑋之面,狄仁傑卻是不願有所流露,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道。
“唉,牡雞司晨,大亂之預兆也,這大唐江山,大唐江山……”
狄仁傑說得倒是隨意,可樂彥瑋聽著卻滿心不是滋味,感慨萬千地搖了搖頭,滿腹悲憤之餘,竟無語而哽咽了起來。
“樂公,沒事的,殿下早有預案,這江山亂不了,樂公只管安心養病,待得殿下回朝,自當另有一番景象!”
狄仁傑乃是當世之智者,自是清楚武后當政的後果有多嚴重,在他看來,縱使強若李顯,真要是回了朝,也未見得便能穩操勝券,血/拼之下,這大唐江山會否出大亂子實是有些子難以逆料,只是在這等當口上,狄仁傑自是不可能將心中所思和盤道出,也就只能是好言安撫道。
“會的,一定會的,只是老夫已是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啊,然則只要殿下能成宏圖霸業,樂某也就能含笑九泉了,狄公,樂某已是將死之人,卻有一事要拜託,還請狄公答應。”
一提到李顯,樂彥瑋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這便深吸了口氣,面露凝重之色地望著狄仁傑,滿是求懇之色地說了一句道。
“樂公請說,但凡狄某能做到的,斷不敢辭!”
狄仁傑一向慎言慎行,向不輕易許諾於人,可此際卻並沒有絲毫的遲疑,也不問樂彥瑋所求何事,直截了當地便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