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在哪!”忽然插入了一道慍怒的女聲,聲音由遠而近。婆子趕緊轉過身,見了來人又是意外又是驚訝:“大、大少奶奶……”明明這會子是應當留在淮州裴府的人,忽然出現在了京城老宅,怎麼能不叫人驚奇。溪光寄居的這方玉枕曾被放置在裴家祖祠許多年,她倒是將這家裡的人物認識了個七七八八。這位大少奶奶,恐怕就是十年前嫁入門的大郎媳婦餘致,今年約莫二十七八的歲數。早些年溪光在祠堂的貢臺上曾遠遠的看過一眼,記憶裡她是個極為溫婉的性子。可是這會,餘氏徑直越過了那婆子,一雙微腫通紅的眼直接鎖住了庭中石凳上那塊血紅黏膩的玉枕頭上。溪光觸及那探來的目光,不覺後背發涼,眼前這婦人煞氣逼人,一副恨毒了的模樣,哪還尋得見當初的半點溫婉。她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念頭……只見餘氏幾步上前,絲毫不遲疑的將玉枕舉了起來。由始至此,她都沒有說一個字,可是神情決絕,顯然早已是下定了決心必要如此做了。“……”溪光才有不好的念頭就當即應驗了,想著這要是被摔下去肯定是要被摔個稀巴爛了。偏偏她現在靠自己逃脫不得,若是再發出什麼聲響來只怕更是要被認定成妖邪。這樣的狀況……竟是同她剛才所做的夢一般了,都是身不由己的無力。這時候,先前那婆子卻是拼死一般的擋在了前頭,雙手張開作勢要接,滿臉驚恐的呼道:“摔不得!摔不得!大少奶奶,這是宮裡頭賜下來的東西呀!”她雖然只是個下人,卻也知道今日這東西萬一碎了傷了,後面自己個兒也要跟著遭罪。“大少奶孃三思!”“摔不得?”餘氏聲音淒厲,“這東西不乾淨害苦了我的棕哥兒,怎麼摔不得?我今日必須要毀了它!”玉枕被她舉過了頭頂,上頭濃稠的狗血溼噠噠的往下滴,落在她的額頭,順著臉頰延綿而下。如此這般讓餘氏整個人更加猙獰可怖。她心火如熾,順勢一腳踢在了前頭攔著他的婆子身上,將那婆子踢得滾去了一旁。餘氏怎麼會不知這東西的來歷,正是因為知曉,才更清楚老夫人不會將之毀掉。只是她如今夫君亡故唯有棕哥兒這麼一個命根子,根本管不及旁的什麼了,心一橫就這東西狠狠往下砸去。溪光瞧見自己被鬆開,急急的往地上墜下,心也跟著落下了深淵一般,嚇得緊閉上了眼要驚聲尖叫。可是,正當她嚇得幾乎驚撥出口之時,不知什麼東西驟然擱在了她唇邊上。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溪光也不及細想,下意識的開口死死咬住了那溫熱的東西。“……”一息之間,周圍的聲音都似停歇了下來。溪光沒察覺絲毫疼痛,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敢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只見剛才一心要毀了自己的餘氏不知怎的暈了,正緊閉著雙眼被個丫鬟給扶著無力的身子。緊接著,她又聽響起了一道微沉的男聲:“先將人送回屋去。”這聲音字字清冽,猶如珠落玉盤,沁入耳中叫人心馳神蕩,且就在溪光頂上傳來。她不由緩緩抬了眼去看。只見那人一襲月白鶴紋長袍,容貌如畫,明明此刻姿態閒雅,卻叫人覺得透了幾分疏離淡然。分明離她這樣近,近到她若是有手只稍伸出就能觸及,可卻又好遙遠,遠得如同隔了天地。他是……誰?溪光看得有些走神——忽然,這人垂下了眼眸,目光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溪光。那雙眼漆黑深邃,宛若如刀鋒一般能刺探入她的心底深處。溪光不由一顫,有種被人看穿了的心虛。只是,她如今是隻玉枕,剛才也沒發出聲響,理當不會叫人看穿了才是……正當溪光忐忑不安時,她手中所咬著的東西倏的抽了出去。“……!”她有點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方才叫她咬著的,竟是這人的——手。而裴溯,正低頭看著指腹上沁出的一點殷紅血珠,眉宇微擰。糟糕!就好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溪光渾身上下都生起一股涼意,連連後怕了起來。她此刻說不出的緊張,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絲動靜。實際上,溪光也不知究竟怎麼回事,在附魂人身之前,她的說話動作皆是不會叫人察覺的。可等到她前兩日再次魂歸玉枕,這一切就都變了。只消她開口,所說之話必能叫人聽見。要不然前幾日,她也不會因為哭了幾次就嚇病了裴家的小少爺。今日遇到這些情形,溪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驚出聲,可卻萬萬沒想到事更壞了——她居然咬了人,還咬出了血。能咬人的玉枕,不是有妖才怪了!而世人對付成了精怪的物件,又是什麼個手段?溪光越想越是後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明明託著她的那隻手溫熱,她卻覺得似是鉗制了她的命門一樣。溪光一動都不敢動,她一面下意識緊張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一面還與裴溯直直的對視。“公子。”跟在裴溯身邊的青年伸出了手,欲要接過那塊帶血的玉枕。周賀自小跟在這位裴六公子的身邊,知道他素來愛潔。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裴溯並沒有任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