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們摘出去。”
三個經略軍大將彷彿是特地微服私訪,看看發放年物的情況如何,到處轉了一圈就各回各家,隨即便按照剛剛商定的,選了自己的心腹從者仔細囑咐了相應情況,讓他們小心透過某些軍官的從者,向那些即將放回去過年的蕃兵蕃將處傳達相應的訊息——無非是杜士儀已經洞悉了各部都想借此增加人口,所以方才調了康庭蘭這位康姓大將來,正打算親自出面,在第一批迴遷胡戶中進行選舉,讓他們推選頭領。
而陳永更是直接用了兩重手段。一面秘密派人設法散佈訊息,讓康無延等胡酋知道竹籃打水一場空,一面又在靈州城中找了些破落胡人,許以重利,讓他們去宥州散佈訊息——聲稱杜士儀生怕赦歸回來的胡戶還有逆心,將對他們徵收重稅,十戶抽五丁從軍,異日上戰場時就驅人在前送死。儘管這樣的訊息有心人細細一想就會明白,可他更知道眾口鑠金的道理。
更何況,胡戶們經歷了多年顛沛流離的日子,剛剛回歸故地,正如同受驚的小鹿,隨時隨地會有過激的反應!
距離除夕還有三日,杜士儀便傳令經略軍,從上至下輪流放假,一直到正月八日。而上元節則是滿城放燈三日,一樣輪流放假。身為職業軍人,一年到頭大多數時間都在操練,能夠在年末年初有這樣的假期,自是人人高興。至於昭武各族湊出來的,數量高達數千之眾的兵馬,杜士儀竟是爽快地都放了回去過年,而且還各自發了一批年物,告知他們日後只需聽候命令時方才集結,一時更是得了無數稱頌。
在這樣歡度佳節的氣氛中,少有人察覺水下那隱隱湧動的暗流。
昭武族姓的粟特人以姓氏群居,原本對於節日的定義和大唐並不相同,可定居朔方多年,漸漸的總會受到一些同化,除卻大多依舊篤信祆教,飲食習慣也還保持著自己的,中原的節日,唐人的語言,在年輕的一代人中流行程度甚至更勝過自己的節日和語言。除夕夜裡,因為康無延這個康族長老事先再三相請,各部胡酋也就聚在了一塊過年。
數叢篝火,幾隻烤羊,美酒飄香,胡姬豔舞,屋子之外寒風陣陣,裡頭卻是一片歡騰的節慶跡象。在一番觥籌交錯之後,作為地主的康無延突然把那五六個熱舞的胡姬給斥退了,緊跟著又請眾人只留心腹,把其他侍從都遣退開去。最初還有人擔心他這是不懷好意,可見康無延兩鬢蒼蒼,又孤身一人,也就狐疑不已地照辦了。眼見剛剛人聲鼎沸的屋子中只剩下了他們這些人,康無延方才站起身來。
“各位,咱們雖然在突厥和大唐之間周旋多年,但我們全都清楚,我們既不是突厥人,也不是唐人。我們和突厥人一樣遊牧,但我們曾經建過自己的城市,而突厥人沒有。我們和唐人一樣,也能耕種莊稼,也能說唐人的語言,但我們都知道,大唐一直都信不過我們。當年王晙舉起屠刀的時候,各位都應該記得很清楚。先是突厥人,然後就輪到了我們這些從貞觀年間就內遷六胡州的族民。那一仗,讓咱們這些九姓族民死傷了三萬餘人!”
見眾人無不默然,剛剛的歡慶氣氛一掃而空,康無延方才冷笑一聲道:“我們苟延殘喘保住了自己的族民,可如今江淮河洛那邊已經一批批把人放回來了,而且我們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送上了幾乎相當於部族全數青壯的兵馬,可換來的還是杜大帥的猜忌!”
第866章 昭武諸胡
貞觀四年太宗李世民平定東突厥之後,就把東突厥降戶安置在從靈州到幽州的北面一線。而關內道北部的六胡州,一直都是以附庸東突厥的粟特人為主,最初是羈縻州,到了高宗調露年間方才轉為正州,大唐直接委派刺史管轄。此地北帶豐州、勝州,南臨京畿長安,東西連通靈州、夏州,乃是河曲之要害,氣候乾燥,地勢平緩,並沒有什麼寬廣的大河,往來全憑陸路,正是豐州南下靈州、鹽州和夏州的咽喉。
所以,當年康待賓那一場叛亂,可以說整個大唐都受到了震動,時任朔方節度使的王晙固然率先領兵平亂,隴右節度使郭知運也奉旨率兵渡黃河北上,此外,河東大同軍、橫塞軍一線的同羅、僕固等鐵勒兵馬也奉命圍剿,再加上河東天兵軍節度大使張說領兵出擊。可以說,那連場大戰的硝煙雖然已經散盡,但在場這些昭武族酋只要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便忍不住打寒噤。
康待賓兵威最盛的時候,曾經一度打下了蘭池州都督府,可結果如何,還不是最終被打得七零八落,自己也被押送長安腰斬?
故而康無延重提舊事,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族老便輕咳一聲道:“杜大帥對咱們也著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