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受降城過夏州鹽州回來的杜甫,則是意外之極地接過了自己的任命。
“少伯兄舉薦了我為掌書記?”
杜甫當初在隴右時於杜士儀左右幫過一陣子忙,而後經其舉薦回朝應試,終於金榜題名,可讓他失望非常的是,苦苦守選後所得竟只是一介偏遠之地的縣尉。他原本還打起精神,打算不管官職卑微,至少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可殘酷的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擊。上司貪婪,同僚冷眼,鄉民刁頑,以至於他捱到任滿後,一聽到杜士儀伸出了橄欖枝,他就義無反顧地投奔了朔方。此時此刻,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不禁訥訥赧顏,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話。
“大帥,岑仲高比我先來朔方,兼且行文雄渾大氣,其實我不及他……”
歷史上,杜甫的詩直到韓愈時期才大受褒揚,而在開元天寶年間,和李白並稱的是王維,餘下則有王翰、王昌齡、高適、岑參、王之渙、崔顥……在盛唐璀璨的天空中,杜甫絕不能說黯淡無光,但也只不過滿天群星中並不突出的一顆而已。而杜士儀在雲州時,為左右文士刊印雲州集,在代州有代州集,在鄯州則有隴右集,在朔方則有朔方集,以至於每一次這些名士的詩賦文章一出,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天下。
所以,岑參哪怕只比杜甫早到朔方兩年,而且又年輕三歲,可名聲卻絲毫不遜於他。再加上岑參的詩賦和杜甫風格不同,尤其擅長軍旅邊塞,和軍中將卒的關係都相處得很好,也難怪杜甫心中不安
“是仲高自己提出的,他比你年輕,又尚未應試科舉,理當讓賢。你們就不用讓來讓去,事情就這麼定了。而且仲高家學淵源,沒有科舉出身,他總覺得有些遺憾,大約這一兩年便會赴京應考。”說到這裡,杜士儀不得不感慨這就是盛唐風氣,一個進士比什麼都金貴。見杜甫這才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他便繼續說道,“當然,我將仿當初高達夫的舊例,遷仲高為支度,所有案牘文卷,你們倆商量著辦,我就樂得當個撒手掌櫃了!”
朔方文武皆有所歸,上上下下皆大歡喜。而漠北東面西面兩位全都得以冊封可汗,固然讓阿史那施和烏蘇特勤欣喜,可骨力裴羅和乙李啜拔全都得了大唐天子的郡王冊封,這也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引來了重重波瀾。但是,在對面尚有大敵的情況下,無論是頡跌伊施可汗,還是烏蘇米施可汗,都顧不上骨力裴羅和乙李啜拔的問題,想方設法地擴充實力,那些首鼠兩端的小部族一個個或被連根拔起,或不得已舉族併入,竟是再沒有能夠置身事外者。
於是,都播的東遷自然便顯出了足夠的先見之明。利用奚族如今各部爭鬥不休,以及度稽部俟斤吉哈默舉族歸附的契機,羅盈不斷運用蠶食策略,收攏吞併周邊的小部落,而西面有僕固部作為屏障,無論烏蘇米施可汗,還是同羅部首領阿布思,全都沒法把手伸過來。而有他在東邊擋著奚人,乙李啜拔也就不用擔心背後受敵,兩邊卻也互惠互利。而與此同時,來自東邊的種種訊息也不斷經由都播這個中轉點,傳到河東和朔方。
自從平盧軍使改成了平盧節度使,營州都督府之名就漸漸被平盧節度使府代替了。首任平盧節度使烏知義已經在兩年前去世,安祿山靠著自己當年憑藉張守珪寵信,對奚人頻頻用兵而積攢下來的豐厚家底,成功謀取了此職。
而讓他更高興的並不僅僅如此,而是比自己早在平盧的李明駿,竟是旗幟鮮明地倒向了自己,侯希逸也在他的利誘下欣然投效,再加上素來和阿史那崒幹交好的烏承恩烏承玼兄弟,他這個平盧節度使如今穩若泰山,又覬覦起了幽州節度使,也就是范陽節度使的寶座。
須知平盧節度使所統兵馬不過三萬餘人,如果能夠兼領統兵九萬餘,兵力為十節度之最的范陽節度使,他就是名副其實的河北王!
這一日,安祿山邀了親信諸將於節堂集會,一開口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已經拜書,請求明年正月前往長安謁見陛下。你們都給我好好想個主意,怎麼才能夠兼領范陽節度使?”
如今沒了張守珪的制約,安祿山能夠放開肚子大吃大喝,身量比從前何止又胖了一倍。可是,若以為他只是憨肥,那就真的是怎麼死都不知道了。對於肯投效跟隨自己的人,他從官職到金銀,全都出手大方,而對於不肯投效跟隨自己的人,他的手段也極其狠辣,如此殺一儆百擼掉幾個之後,軍中再無異聲。烏承恩如今喪服已滿,一復出他就許其盧龍軍副使,平盧節度左先鋒使,和官居平盧節度右先鋒使的烏承玼官職相當。至於仍居兵馬使的李明駿和侯希逸二人,他一個命之以平盧軍副使,一個命之以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