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面前低聲說道:“買通父王身邊的人捅出來?不,不行,這太明顯了。讓人在宮中散佈流言?不,這樣的流言,惠妃一定會很快察覺。那麼……”
“殿下,就讓花光院的人在外抱怨說,太子無德,沉醉酒色,不比壽王聰穎仁孝。”見李鴻為之瞠目結舌,薛氏便把兄長教給自己的那個法子和盤托出,“然後再說,宗室耆老也全都覺得,太子比不上壽王,兼且非嫡非長,不能服眾,與其日後生隱患,還不如眼下就廢立東宮,如此便可讓大唐江山永固!只要陛下察覺輿論一邊倒,自然而然便會留心,屆時還怕不能發現這一點?”
此時此刻,李鴻終於明白了過來。他知道這是一個很險的辦法,一個不好,自己就興許真的被廢了。可立馬被廢和早晚被廢,也只是微小的差別。一想到天子查知此事後,武惠妃也好,壽王也好,很可能因此獲罪,他便把心一橫,重重點頭道:“好,就這麼做!橫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到那時候,恐怕要連累你了。”
“二郎何出此言,夫妻既是一體,哪有大難來時卻不齊心的道理!”薛氏緊緊握住了李鴻的手,換了個稱呼,一字一句地說道,“二郎,事若成了,你我便依舊同居東宮;事若不成,我便陪你一死!”
第811章 隴右第一炮
隴右,杜士儀,你想不到吧,我又回來了!
遠望那座鄯州湟水城,牛仙童的臉上露出了異常得意的笑容。從區區一個小宦官,一路一路爬到了如今的位子,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下了多少苦功夫,可是,有些東西可以透過如今的富貴榮華彌補,有些代價卻再也不可能挽回了,比如身上挨的那一刀。所以,能夠踩著別人往上爬的機會,他從來不會放棄,即便同僚之間頗有討厭他的,可也阻攔不了他在天子面前的漸漸得寵。
橫豎高力士和楊思勖這兩位真正功勞卓著而又有頭有臉的,並不在乎下頭人如何爭鬥不休,他正好趁著他們瞧不起人的時候,悄悄爬到頂峰,把那兩個人一腳踹下去!
“看那邊城門口迎接的人,真是萬人空巷!”隨從而來的中年宦官邱武義對那壯觀的景象嘖嘖稱羨,繼而就恭恭敬敬地對牛仙童說,“欽使,到了湟水之後,咱們怎麼查?”
臨行之前,牛仙童百般探聽,終於確定,天子對於河隴近日連番校閱的情況很是關注,再加上兩地都有募兵補充,因而軍中人員委派是否有別人所謂的任人唯親,是否有虛報軍額,至於倉廩以及甲仗營田支度等等是否有問題,也都在巡查之列。所以,他這個欽使的權力可謂是大得驚人!所以,此行他禁絕從者直呼他內謁者這個官名,而是一再要求要稱呼他為欽使,既滿足了他假天子令的虛榮感,又不會觸及身為宦官的自卑。
“我此次是代陛下巡邊,所到之處,自然應當官民迎接,至於怎麼查,我心裡早就有數了!”
用毫不在意的口氣答了一句後,牛仙童一把抓住了韁繩,隨即一馬當先馳了出去。為了這欽使的風光,他鬥倒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工夫,這才走通武惠妃的門路,終於再一次來到了隴右?上一次他到隴右,是為了給正當紅的杜士儀送那只有三品以上官才能穿的紫色官袍和金魚袋,杜士儀給的好處簡直就是打發叫花子,而這一次他挾了天子欽命而來,看杜士儀還是否敢不把他當一回事!
眼見得牛仙童一騎絕塵而來,杜士儀便對身邊面色僵硬的王昌齡和高適笑道:“別這麼板著一張臉。牛仙童此人,我打過不止一次交道,自大貪財,卻又最喜歡別人禮敬自己,更何況他如今是代表陛下來河隴巡邊,你們總得給他一個笑臉。”
王昌齡見高適面色不豫,一時憤憤然:“宦官巡邊,從唐初以來就從未有過,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如果一切都沿著那條既定的軌跡,更奇葩的還在後頭呢,就連漢末十常侍都只操縱了一次廢立,可中唐晚唐那些宦官可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杜士儀心裡這麼想,面上卻氣定神閒:“少伯噤聲,抱怨的話到此為止。”
而高適則是終於忍不住訥訥說道:“此前大帥給洛陽張裴李三位相國的信,乃是我草擬的,如今牛仙童巡邊,分明另有用心,想來我那三封信……”
“達夫何必妄自菲薄。陛下打算遣左右親信巡邊已非一日兩日了,不是你替我給政事堂宰輔寫幾封信就能夠阻止得了的。清者自清,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這些低聲的交談,只有身後距離最近的王忠嗣和南霽雲能夠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年齡相近,經歷卻截然不同的兩人自然感受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