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你預感到,那個春雨,此時此刻一定不在別處,而是就呆在她那狹小而溫馨的家裡。
你走得很快。快如飛翔。就要到了,就快要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地熟悉那麼地親切。這條通往民族小學大門的道路,那道你與春雨不期而遇的民族小學的門欄。還有那條通往春雨家門的彷彿是戴望舒先生筆下的江南雨巷一般的小巷道,還有,還有在過去的歲月裡春雨曾不止一次地故意為你留下的虛掩著的她家的那道暗綠色的防盜門。一切的一切,你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即使是用黑紗布罩起你的雙眼,你也能不差分毫地從民族小學的門欄邊一直摸進春雨家的防盜門一直摸到春雨的那張不很寬大的雙人床上。
然而,你終究是失算了。因為有一幕令你感到異常熟悉卻也異常陌生的景象無情地展現在了你的眼簾中。一眼看過去,那扇暗綠色的防盜門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發生變化了的是防盜門之外地面上的一番景象。雖然已是暗夜沉沉,雖然校園內路燈的光芒很是昏黃很是虛幻很是捉摸不定,但你的雙眼卻真真切切地看清,就在那防盜門正前方近在咫尺的小道之上,已然鮮明地鋪陳著一層雜亂無章的紅紅白白的紙屑。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紙屑,而是專門用來慶祝慶賀的鞭炮屑。那紅紅白白的鞭炮屑,鮮紅如血,慘白如雪,與當年那個夏眉結婚時的那家酒店門前的景緻幾乎一模一樣。
也真是巧了,就在你的左膝突然一陣劇痛令你感到有點天旋地轉的那個當口,有一個與你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哼著一首輕快的小曲打你的眼前一晃而過。你趕緊穩住心神緊走兩步追上那個中年男人很是客氣地打聽道:請問,春雨老師已經結婚了嗎?中年男人順口回答你道:是的,春雨老師是昨天結的婚。你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又急忙掏出一隻煙來塞在那個男人的手中。你一邊為那男人點火一邊輕輕地問道:春雨老師的愛人是誰啊?那男人很是熱情地告訴你道:是春雨老師的一個同事,聽人說啊,他非常執著非常有毅力,整整追了春雨老師三年才終於追到了手,想來也真是不容易啊。說罷,那男人就吐著煙霧邁著方步從你的視線裡消失了。你一時突然有些犯傻,竟然掏出了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你當然不可能聽到那一如山泉般清涼的嗓音了。你只能夠聽到那個脆生生又嬌滴滴的聲音在好心好意地提醒你道:您好,您撥打的使用者已停機。
此時此刻,此時此地,你該往哪裡去?又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你的心中油然而然地就升起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了。趔趔趄趄又踉踉蹌蹌地,你拖著急劇疼痛的左膝居然再一次地來到了北湖的岸邊歪歪倒倒地站下了。已經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但水面上依然還有些許的游魚在流連忘返地戲耍追逐著,岸上也依然可見些許的像水中游魚一般的對對男女在勾肩搭背地竊竊私語著。你先是呆呆地盯著水中的游魚看,接著又痴痴地盯著岸上的戀人看,然後一邊痴呆呆地看著一邊呆痴痴地撥通了你家裡的電話。妻子習慣性地平平淡淡地問你道:今晚上不回家了嗎?你短促地唉了一聲道:應該是回不去了,秋平和冬益非要留我過夜,還有我的一個學生,明天要結婚,非要請我喝喜酒。妻子哦了一聲自然就相信了你的謊話。很有點奇怪的是,你自己好像也相信了你自己的謊話。只讓你很不敢相信又很不能理解的是,在和你的妻子通完電話之後,你居然蜷在地上像一個初生嬰兒似的嗚嗚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冷不丁地,一陣丁零零的手機鈴聲像報警似的打斷了你的嗚嗚聲。你一開始並不知道這是你的手機在響。你還把脖頸伸出老長朝著四周張望。四周闃然無聲。對對的戀人們和隊隊的游魚們不知何時已經全無影蹤了。寂寥寥的湖邊似乎只剩下孤單單的你一個人了。你這才如夢方醒地掏出了手機。手機仍在報警似的響個不停。你慌慌忙忙地摁下了接聽鍵。打來電話的不是秋平不是冬益更不可能是春雨。這是一個看來非常陌生的號碼。所以你就儘量壓低嗓門輕輕地問道:喂,你是誰?對方也低低地回答道:喂,我是夏眉。你心房一緊又止不住地咯噔一聲。你竭力屏住呼吸又輕聲問道:喂,你是哪個夏眉?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細聲細語地答道:我就是你曾經的那個學生夏眉呀。你的嗓門一陣發乾,你的聲音就更低了:你好,你有事嗎?她的聲音似乎比你的聲音還要低:有一件小事,有一件小事我想告訴你。你趕緊問:什麼小事?她急忙答:事情是這樣的,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一直到今天早晨六點多鐘才好不容易地睡著了,睡著了之後我就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很是奇怪,我夢見在天空的最深處高高地懸掛著一彎月芽,待我仔細地一看,原來那並不